我叫魏晋,是个假太监。
这事儿天知地知我知,没第三个人知道。我本来寻思着,在宫里混几年,捞够了钱就溜,找个地方逍遥快活。
万万没想到,我被派去了冷宫。
更没想到的是,冷宫里新来了一位主子,曾经盛宠一时的纪妃,纪瑜。
宫里人都说她完了,疯了,成天在院子里画些鬼画符。
只有我知道,她没疯。
她只是在用一种我们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方式,把整个皇宫当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洞百出的游戏。
而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成了她游戏里的NPC。
眼看着他们前仆后继地来送人头,我只有一个感觉——
这冷宫,可比外面精彩多了。
1.哀家觉得,这围墙矮了点
我叫魏晋,净事房总管是我远房表舅。
托他的福,我揣着一包二两银子买来的文书和一双健全的零件,混进了这皇宫大内。
我的目标很明确,捞钱,然后跑路。
但计划这东西,总赶不上变化。
比如,我被调去伺候一位刚被打入冷宫的废妃。
这地方,狗都不来。
我提着一盏半死不活的灯笼,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时,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院子里杂草比人高,角落里堆着发霉的破家具,空气里一股子腐烂的味儿。
废妃纪瑜,就站在院子中间。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宫装,头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子绾着,背对着我,正在仰头看天。
月光洒在她身上,显得那身子骨格外单薄。
我寻思着,这位主儿估计正伤春悲秋,想着怎么上吊比较体面。
我清了清嗓子,捏着嗓子开口:“主子,奴才魏晋,奉命前来伺候。”
她没回头。
半晌,她幽幽地来了一句。
“这围墙,是不是矮了点?”
我愣住了。
姐们儿,你这思路是不是不太对?
正常人不都该哭天抢地,骂皇帝负心薄幸,骂华贵妃蛇蝎心肠吗?
你关心墙高墙矮干什么?还想翻墙跑了不成?
我赶紧劝:“主子,这冷宫的墙,外面可都有禁军守着,您可千万别动歪心思。”
她终于回头了。
月光下,那张脸还是漂亮的,就是没什么血色,一双眼睛黑得吓人。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半点情绪,就像在看一根木头。
“我没想跑。”她说,“我只是在计算,如果有人想扔东西进来,比如石头,或者死猫,以这个高度和抛物线,最省力的投掷点在哪里。”
我脑子“嗡”一下。
这娘们儿,真的疯了?
外面都传,纪妃是因为顶撞了华贵妃,又冲撞了皇上,才落得这个下场。
据说她当时指着华贵妃的鼻子,说她头上的凤钗“结构不稳,重心偏移,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灾”。
华贵妃气得当场发飙,皇上觉得她妖言惑众,就把她打发到这儿来了。
结果三天后,华贵妃还真让那凤钗给划伤了脸。
但这事儿没人敢提。
大家只说,纪妃是受了刺激,脑子不正常了。
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她没再理我,自顾自地走到墙角,捡了块小石子,开始在地上画一些我完全看不懂的线条和符号。
我凑过去看。
那线条纵横交错,旁边还标注着一些数字。
“你在干什么,主子?”
“建模。”
“啥?”
“建立一个物理模型,推演最佳的防御策略。”她头也不抬,“你看,如果攻击来自东南方三十五度角,我只需要在这里挖一个浅坑,就能让百分之八十的投掷物改变落点。”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那个传闻中温柔贤淑,擅长琴棋书画的纪妃?
这分明是个疯婆子,还是个懂工程学的疯婆子。
那天晚上,她就着月光,在院子里画了一宿。
我抱着个破扫帚,在门口守了一宿。
天亮的时候,她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看着满院子的“阵法图”,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我打了个哆嗦。
我感觉,我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像我想象中那么无聊了。
甚至,可能有点刺激。
2.这馊饭,得废物利用
冷宫的日子,就是狗过的日子。
送来的饭菜,都是馊的。
被褥,是潮的,上面还有一股子霉味。
第一天,送饭的小太监把食盒往地上一扔,阴阳怪气地说:“纪主子,请用膳吧。这可是御膳房特地为您留的呢。”
那饭菜,绿油油的,散发着一股子酸味。
我看得都想吐。
纪瑜走过去,打开食盒看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甚至还用筷子扒拉了一下,像是在检查成色。
小太监等着她发火,等着她哭闹。
我也以为她会崩溃。
结果她说:“不错,蛋白质正在稳定分解,很适合发酵。”
小太监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也傻了。
然后,纪瑜就当着我们的面,把那桶馊饭倒进了她昨天挖的那个浅坑里。
她还指挥我:“魏晋,去找些干草和落叶来,盖在上面。”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都重复这个动作。
把馊饭倒进坑里,盖上土和草。
送饭的小太监从一开始的嘲讽,到后来的迷惑,最后变成了敬畏。
他估计觉得,这废妃是真的疯得不轻,连馊饭都能玩出花来。
冷宫里没有娱乐活动。
纪瑜唯一的消遣,就是打理她那个“发酵坑”,还有在墙上用石子画来画去。
我实在忍不住了,问她:“主子,您这是要种地吗?”
她看了我一眼,说:“算是吧。”
“可这冷宫里,哪有种子啊?”
她指了指墙角一丛野蛮生长的杂草,说:“那不就是?”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丛……荨麻。
就是那种碰一下,能让你痒半天的玩意儿。
我有点绝望了。
这位主子,不仅疯了,审美还有点独特。
别人在冷宫里,绣个花,写个字,打发时间。
她倒好,养了一坑馊饭,还准备种一窝荨麻。
这事儿很快就传出去了。
宫里都在说,纪妃在冷宫里吃土,精神彻底失常了。
华贵妃听说了,高兴得赏了底下人不少东西。
她觉得,纪瑜已经是个不足为惧的死人了。
她派人送来了一盆“礼物”。
一盆半死不活的夹竹桃。
那玩意儿,有剧毒。
送花来的宫女,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贵妃娘娘说了,怕纪主子寂寞,特地送盆花来给您解解闷。”
我当时脸都白了。
这不明摆着是想让纪瑜死吗?
纪瑜却很高兴地收下了。
她绕着那盆夹竹桃转了两圈,眼睛都在放光。
“不错,天然的杀虫剂原料。”她满意地点点头,“正好我那块试验田里缺这个。”
宫女的表情,跟我当时一样,裂开了。
纪瑜把那盆夹竹桃,宝贝似的搬到墙角,和我那丛荨麻放在一起。
她看着这两样东西,就像看着什么稀世珍宝。
我看着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皇宫里的人,脑回路都这么清奇吗?
还是说,只有我们这位主子,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来的?
3.他们管这个叫,商业闭环?
一个月后,纪瑜的试验田,初见成效。
她那坑馊饭,真的被她捣鼓成了肥料。
墙角的荨麻和夹竹桃,被她养得油光锃亮。
然后,她开始动手了。
她把荨麻的叶子摘下来,用石头捣碎,兑上水,过滤。
又把夹竹桃的花瓣和枝叶,用同样的方法处理。
最后,她得到了两罐颜色诡异的液体。
一罐墨绿色,一罐粉红色。
我问她这是什么。
她说:“A溶剂和B溶剂。”
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只知道,那天下午,她让我抓了十几只院子里的蚂蚱,放进两个碗里。
然后她往一个碗里滴了一滴A溶剂,往另一个碗里滴了一滴B溶剂。
滴了A溶剂的蚂蚱,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滴了B溶剂的蚂蚱,直接口吐白沫,翻了肚皮。
我吓得后退了半步。
这姐们儿,在冷宫里搞生化武器呢?
“A溶剂,高效麻醉剂。”纪瑜指着那个碗,面无表情地解释,“B溶剂,强效杀虫剂,对付蟑螂老鼠,有奇效。”
我咽了口唾沫。
我觉得,我得重新评估一下这位主子的危险等级了。
这天,管事太监李总管来冷宫视察。
李总管是华贵妃的人,出了名的势利眼,最喜欢作威作福。
他背着手,挺着肚子,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满脸的嫌弃。
“我说纪主子,您这日子过得也太寒碜了。”他捏着鼻子,指着我们那堆破烂,“这些东西,也该清理清理了,看着就晦气。”
纪瑜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一只耗子,“嗖”地一下从李总管脚边窜了过去。
李总管吓得“嗷”一嗓子跳了起来,差点闪了腰。
“哪来的耗子!脏死了!脏死了!”他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我心里暗笑。
这冷宫,耗子比人都多。
纪瑜走了过去。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喷壶,就是她用竹子和烂布条自己做的。
她对着耗子窜过去的方向,轻轻喷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味道弥漫开来。
李总管还在那骂骂咧咧,突然,他脚边传来“吱”的一声。
那只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耗子,翻着白眼,四脚朝天地躺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李总管的骂声,卡在了喉咙里。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死耗子,又看看纪瑜手里的喷壶,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这……这是什么妖法?”他结结巴巴地问。
纪瑜淡淡地说:“独家秘方,灭鼠专用。”
李总管的眼珠子转了转。
宫里鼠患成灾,尤其是在御膳房和各个库房,管事们为这事儿头疼了很久。
要是这东西真这么神……
他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
“纪主子,您看,您这神药……能不能匀一点给杂家?”
纪瑜伸出两根手指。
“二两银子,一小瓶。”
李总管的脸抽搐了一下。
“您……您这是抢钱啊!”
“你可以不要。”纪瑜转身就要走。
“哎哎哎,别啊!”李总管赶紧拦住她,“要,要!杂家要!”
他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子,塞到我手里,跟宝贝一样从纪瑜那儿捧走了一小瓶B溶剂。
临走前,他指着我,对纪瑜说:“以后有什么事,让这小子上报。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来烦我。”
他走后,我捏着那二两银子,手还在抖。
这就……赚到钱了?
在冷宫里,靠卖耗子药?
纪瑜把那一两分给了我,说:“这是你的提成。”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她之前做的所有奇怪的事情,好像都连起来了。
从馊饭到肥料,从野草到原料,再到现在的产品销售。
他们管这个叫……什么来着?
哦,我想起来了,商业闭环。
4.你们的计谋,逻辑上有硬伤
纪瑜的耗子药,火了。
李总管拿回去一试,效果惊人。
一夜之间,他管辖的仓库里,耗子死伤殆尽。
这下,一传十,十传百。
没过几天,好几个管事太监都偷偷摸摸地跑到冷宫来,点名要买“纪氏神药”。
纪瑜来者不拒,二两银子一瓶,概不赊账。
我和她,一个负责生产,一个负责销售。
短短半个月,我们靠卖耗子药,赚了快五十两银子。
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们用这笔钱,改善了生活。
贿赂了送饭的小太监,每天都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还从宫外偷偷买了两床新被子。
日子过得,比以前在外面当差还舒坦。
这事儿,自然也传到了华贵妃的耳朵里。
她气得摔了一套茶具。
“废物!一群废物!”她在翊坤宫里大发雷霆,“我让她去冷宫里等死,她倒好,做起生意来了!”
她身边的心腹嬷嬷给她出主意。
“娘娘,这有何难?她不是会做药吗?咱们就说她的药有毒,吃死了人,让她万劫不复!”
华贵妃眼睛一亮。
“好主意!”
于是,一场针对纪瑜的阴谋,开始了。
这天,一个叫小禄子的小太监,气势汹汹地带着一帮人冲进了冷宫。
他手里还拖着一个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宫女。
“纪瑜!你这个毒妇!”小禄子指着纪瑜的鼻子就骂,“你卖的假药害死了人!皇上已经知道了,你就等着被赐死吧!”
我心里一咯噔,知道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下意识地挡在纪瑜面前。
纪瑜却轻轻推开我,走了出去。
她蹲下身,看了看那个宫女,又凑近闻了闻。
然后,她站起来,平静地看着小禄子。
“她没死。”
小禄子愣了一下,随即色厉内荏地喊道:“胡说!她明明已经断气了!”
“她是中了毒,但不是我的药。”纪瑜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的B溶剂,主要成分是夹竹桃提取物,中毒的症状是腹痛、恶心,严重者心律不齐。而她,瞳孔放大,四肢僵硬,是典型的乌头碱中毒。”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小禄子的脸。
“乌头,多生长于潮湿的墙角。我记得,华贵妃的翊坤宫后花园,就种了不少。”
小禄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纪瑜没理会他们,继续说:“而且,你们的计谋,在逻辑上有一个致命的硬伤。”
“什么……什么硬伤?”小禄子颤声问。
纪瑜指了指地上的宫女,又指了指我们的药瓶。
“我卖的,是耗子药。”
“我从来没说过,这东西能给人吃。”
“一个人,得蠢到什么地步,才会主动去喝一瓶耗子药?”
“除非,是有人故意灌她喝下去,用来栽赃陷害。”
纪瑜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众人心上。
小禄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汗如雨下。
他知道,他完了。
这出栽赃嫁祸的戏,被纪瑜几句话,就给拆得干干净净。
不仅没伤到她分毫,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我看着纪瑜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由衷的钦佩。
她根本不需要去争辩,去哭诉。
她只需要摆出事实,讲出逻辑。
那些阴谋诡计,在她面前,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又可怜。
5.皇上,要不您先挂个号?
华贵妃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禄子被拖下去杖毙了,那个中毒的宫女也被救了回来,一审问,什么都招了。
皇上龙颜大怒,下令禁了华贵妃的足。
虽然只是不痛不痒的惩罚,但好歹也算是为纪瑜出了口气。
这事儿过后,冷宫清静了不少。
再也没人敢来找茬了。
纪瑜的生意,却越做越大了。
除了耗子药,她还开发了驱虫水、防潮香包等一系列新产品。
整个后宫,上至主子,下至宫女太监,都成了她的客户。
我们的小金库,也越来越充裕。
我甚至都开始盘算着,等风头过去,就带上银子,跟她一起“越狱”。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纪瑜对离开皇宫,似乎没什么兴趣。
她每天最热衷的事情,就是研究她的那些瓶瓶罐罐,或者在墙上写写画画。
这天,皇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想起了冷宫里还有纪瑜这么一号人。
他带着总管太监,摆驾冷宫。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人都傻了。
赶紧跑回去给纪瑜报信。
“主子!主子!皇上来了!”
纪瑜正蹲在地上,用一根木棍戳一只翻过来的乌龟。
那乌龟,是她前几天在院子水缸里发现的。
她头也不抬地问:“来干什么?”
“我……我哪知道啊!”我急得团团转,“您赶紧收拾一下,换件衣服啊!”
“为什么要换?”她反问。
我噎住了。
是啊,为什么要换?给他看吗?
他配吗?
我还在那纠结,皇上已经跨进了院门。
他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一身布衣,头发乱糟糟的纪瑜。
还有她脚边那只四脚朝天的乌龟。
皇上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纪氏,你在做什么?”他语气不善。
纪瑜站起来,拍了拍手,很自然地说:“研究生物力学。”
皇上:“……”
总管太监:“……”
我:“……”
“它翻不过来。”纪瑜指着那只乌龟,一脸认真地解释,“它的底盘太宽,重心太低,壳的弧度也不够。根据我的计算,它需要一个至少三十度的外力斜坡,才能利用杠杆原理自己翻身。”
皇上的脸,已经从青色变成了紫色。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这只乌GUi的挑衅。
“放肆!”他怒喝一声,“见了朕,为何不跪!”
纪瑜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君臣名分了。”她说,“从我进冷宫那天起,你就只是个陌生人。我没有向陌生人下跪的习惯。”
皇上气得浑身发抖。
他大概是当皇帝当久了,第一次碰到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
“你……你……”他指着纪瑜,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边咳,一边捂着胸口,脸色涨得通红。
总管太监吓坏了,赶紧上去给他拍背。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快传太医!”
纪瑜走了过去。
她伸手,在皇上的后颈某个位置,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皇上的咳嗽,居然奇迹般地停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皇上自己也愣住了,他喘着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纪瑜。
“你怎么……”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头晕,胸闷,夜里还失眠?”纪瑜问。
皇上瞪大了眼睛。
这些症状,太医也瞧过,只说是操劳过度,开了些安神的方子,却一直不见好。
她怎么会知道?
“是风湿性心脏病的前兆。”纪瑜的语气,像是在宣布一个诊断结果,“不及时治疗,会引起心力衰竭。”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过去。
“这是用荨麻籽和蒲公英根研磨的粉末,每天一钱,开水冲服。可以利尿,缓解心脏压力。”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只是治标不治本。想根治,得改善生活习惯,戒掉你那天天大鱼大肉的毛病。”
皇上拿着那个小纸包,手都在抖。
他看着纪瑜,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恐惧。
纪瑜却没再看他。
她转身,对我说道:“魏晋,送客。下次再有人来,告诉他们,先去门口挂号。”
我强忍着笑,走到已经石化的皇上和总管太监面前,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皇上,您请?”
那天,皇上是怎么离开冷宫的,我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狼狈。
6.这账本,比宫斗戏好看
皇上回去后,真的吃了纪瑜给的药。
效果立竿见影。
当天晚上,他就睡了个好觉。
龙心大悦之下,他赏了冷宫……一百两银子。
但没说要放纪瑜出去。
我有点替纪瑜不值。
她却一点都不在乎。
拿到银子,她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去宫外采买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玻璃瓶子,有木炭,还有一堆我叫不上名字的药草。
她把冷宫里的一间空屋子,改造成了她的实验室。
每天都待在里面,捣鼓她的那些发明。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我只对我们的小金库感兴趣。
在纪瑜的指导下,我学会了记账。
我们每一笔收入,每一笔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
看着账本上不断增长的数字,我每天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这天,内务府的总管,刘公公,突然来了。
刘公公是个老狐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笑眯眯地走进来,先是夸了一通纪瑜蕙质兰心,然后话锋一转。
“纪主子,您也知道,最近国库吃紧,宫里的用度,也得缩减缩减。”
他说着,递过来一本账册。
“这是后宫上半年的开支,皇上让老奴拿来,请您……过过目。”
我心里冷笑。
什么叫过过目?
这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后宫的账目,一向是华贵妃的父亲,户部尚书华大人在管。
这里面的油水,多得吓人。
现在拿来给纪瑜看,肯定没安好心。
我以为纪瑜会拒绝。
没想到,她接了过来。
她翻开账本,一页一页,看得极其认真。
刘公公站在一边,脸上挂着莫测的笑容。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纪瑜看了整整一个时辰。
然后,她合上账本,递还给刘公公。
“看完了。”
“如何?”刘公公笑着问。
“做得不错。”纪瑜说。
刘公公愣了一下。
我也愣了一下。
不错?
这假账做得,连我这个半吊子都能看出好几处问题。
她说不错?
“账目清晰,条理分明。做这本账的人,是个高手。”纪瑜继续说道。
刘公公的笑容更深了。
“纪主子真是慧眼如炬。”
“但是,”纪瑜话锋一转,“他犯了几个外行人不会犯,但内行人一看就懂的错误。”
刘公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比如,”纪瑜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根炭笔,在另一张纸上写画起来,“第三页,采买锦缎的支出,比去年同期高了三成。给出的理由是江南洪灾,原料上涨。但据我所知,江南今年风调雨顺,蚕丝大丰收,价格反而跌了一成。这一进一出,就是四成的差价。”
“还有第十页,修缮宫殿的木料,报的是金丝楠木的价,但从数量和损耗率来看,他们实际用的,是普通的桦木。”
“最可笑的是最后一页,御膳房的食材采买。他们居然把一斤猪肉的价格,写得比一斤鹿肉还贵。理由是……母猪最近流行产后抑郁,导致产能下降。”
纪瑜每说一条,刘公公的脸色就白一分。
说到最后,他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
这些账目里的猫腻,极其隐蔽。
华尚书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没想到,被纪瑜这个外人,一眼就看了个底朝天。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刘公公的声音都在发颤。
“逻辑。”纪瑜淡淡地说,“任何不符合逻辑的超额利润,背后一定有猫腻。这本账本,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反逻辑的细节。它与其说是一本账,不如说是一个笑话。”
她把手里的纸递给刘公公。
“拿回去吧。告诉华尚书,让他下次做假账,做得专业一点。也告诉皇上,如果他想整顿后宫财务,可以考虑外包给我。费用好商量,八二分成,我二他八。”
刘公公拿着那张写满了批注的纸,像是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看着纪瑜,心里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别人宫斗,靠的是心机,是宠爱,是家世。
她宫斗,靠的是数学,是经济学,是逻辑学。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战斗。
我突然觉得,华贵妃他们,挺可怜的。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7.别误会,我只是个产品经理
刘公公把纪瑜的话,原封不动地带给了皇上。
皇上听完,在御书房里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他下了一道圣旨。
任命纪瑜为“后宫用度核查督造”。
一个没有任何品阶,但权力极大的职位。
可以审查后宫所有账目,监督所有采买和工程。
圣旨下来那天,整个后宫都炸了。
华贵妃在翊坤宫里,又摔了一套珍贵的瓷器。
户部尚书华大人,第二天上朝,直接告了病假。
所有人都觉得,纪瑜这是要开始复仇了。
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我也这么觉得。
我甚至都摩拳擦掌,准备看她怎么把华家的人,一个个都拉下马。
但是,我又想错了。
纪瑜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查账,不是抓人。
而是……发问卷。
她设计了一份详细的调查问卷,发给后宫的每一个人。
从主子娘娘,到最底层的宫女太监。
问卷内容,五花八门。
“你每天的伙食标准是什么?”
“你每个月发的衣料够用吗?”
“你觉得宫里哪项开支最不合理?”
“你对后勤服务有什么改进建议?”
……
所有人都搞不懂她想干什么。
但迫于皇上的旨意,大家还是老老实实地填了。
纪瑜把收上来的几百份问卷,关在屋子里,分析了三天三夜。
三天后,她出来了。
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报告。
她把报告交给了皇上。
我偷偷看过那份报告的草稿。
那上面,没有一句弹劾,没有一句抱怨。
通篇都是图表,数据,和模型。
她用数据,清晰地指出了后宫管理中存在的几十个问题。
比如,食材采购流程繁琐,导致大量浪费。
衣物布料分发不均,等级高的人用不完,等级低的人不够用。
宫殿修缮,只重表面,不重实用,很多钱都花在了无谓的装饰上。
……
她针对每一个问题,都提出了具体的优化方案。
她甚至还画出了一套全新的“后宫资源管理流程图”。
把每一个人,每一分钱,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皇上看完了报告,久久不语。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话:“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一场自上而下的改革,在后宫里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华尚书被勒令交出了后宫的财权。
内务府被彻底重组。
一切都按照纪瑜设计的方案进行。
一开始,很多人不服气,阳奉阴违。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纪瑜那套东西,虽然看起来复杂,但执行起来,却异常高效。
浪费减少了,效率提高了。
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应得的东西,再也不用看管事们的脸色了。
连我们冷宫的伙食,都改善了好几个档次。
一个月后,后宫的开支,比之前减少了四成。
但所有人的生活质量,反而提高了。
大家看纪瑜的眼神,从畏惧,变成了……崇拜。
连之前最看不起她的华贵妃,都派人偷偷来问,能不能把翊坤宫的暖炉修一下。
我跟在纪瑜身边,看着这一切,感觉像在做梦。
我忍不住问她:“主子,您到底想做什么?您把华家的财路断了,他们肯定恨死你了。您就不怕他们报复吗?”
纪瑜正在测试她新改良的香皂,头也不抬地说:
“我没想断谁的财路。”
“我只是一个产品经理。”
“看到一个体验这么差,BUG这么多的产品,我忍不住想优化一下而已。”
我听着她嘴里冒出的那些新鲜词汇,彻底无语了。
产品经理?
BUG?
我确定了。
她一定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她来自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地方。
8.我宣布,本次宫斗,技术性击倒
后宫的改革,进行得非常顺利。
纪瑜就像一个精密的外科医生,一刀一刀,切掉了那些腐烂的、坏死的组织。
华家的势力,被大大削弱。
他们当然不甘心。
明着不行,就开始来暗的。
他们开始散布谣言。
说纪瑜是妖妃,用妖术迷惑了皇上。
说她改革后宫,是为了中饱私囊,培植自己的势力。
一时间,宫里流言四起。
连前朝的一些言官,都开始上书,弹劾纪瑜“牝鸡司晨,祸乱后宫”。
皇上的压力,也大了起来。
他几次召见纪瑜,想让她收敛一点。
纪瑜每次都只是平静地听着,然后递上一份新的数据报告。
“皇上,根据我的统计,改革后,宫女太监的幸福指数,提升了百分之三十。您看,这是他们的满意度曲线。”
“皇上,这是内务府最新的财务报表。运营成本下降,但固定资产,反而增加了。这是良性循环。”
皇上看着那些他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图表,每次都是头大地挥挥手,让她退下。
华贵妃看舆论造势差不多了,决定放出大招。
她联合了几个嫔妃,跑到皇上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说纪瑜仗着权力,克扣她们的用度,虐待她们的下人。
还说,纪瑜在冷宫里,偷偷供奉邪神,诅咒皇嗣。
“证据确凿!”
华贵妃呈上了一个从冷宫搜出来的布娃娃。
那娃娃身上,插满了针,背后还写着几个皇子的生辰八字。
这在古代,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皇上大怒,立刻下令,包围冷宫,把纪瑜带到他面前对质。
我当时正在帮纪瑜测试新做的肥皂泡泡能吹多大。
看到一群禁军冲进来,我吓得差点把魂都丢了。
纪瑜却很淡定。
她甚至还有心情,把那个刚吹出来的、足有西瓜大的泡泡,小心翼翼地放在一片叶子上。
她被带到了大殿上。
华贵妃和一帮嫔妃,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殿里还站着几个言官,个个义愤填膺。
一场鸿门宴。
皇上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
他把那个布娃娃,狠狠地摔在纪瑜面前。
“纪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纪瑜身上。
有幸灾乐祸的,有担忧的,有看好戏的。
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纪瑜走过去,捡起那个布娃娃。
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然后,她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差点把下巴惊掉的话。
“这东西,做得太粗糙了。”
大殿里,一片死寂。
“首先,从人体工程学的角度来说,它的四肢比例严重失调,根本不符合人体结构。”
“其次,这些针,插得毫无章法。真正有效的诅咒,讲究的是精准打击穴位。你看这根,插在肩膀上,最多也就引起个肩周炎,根本不致命。”
“最失败的,是这个,”她指着娃娃背后的字,“生辰八字,是用来计算五行命理的。你只写个八字,不配合对方的毛发、指甲等生物样本,能量的传导效率会非常低。这根本就不是专业的诅咒。”
她说完,抬头看向华贵妃,眼神里带着一丝……惋惜。
“下次做这种事,能不能先做做功课?这么不专业,简直是在侮辱我们整个巫蛊行业。”
“噗——”
不知道是哪个太监,没忍住,笑了出来。
随即,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开始扭曲了。
皇上的脸,从铁青,变成了酱紫,又从酱紫,变成了调色盘。
华贵妃整个人都傻了。
她准备了一肚子的台词,准备了各种声泪俱下的表演。
结果,纪瑜根本不按剧本来。
她直接从技术层面,把这个阴谋,给解构了。
解构得渣都不剩。
这已经不是宫斗了。
这是单方面的技术性击倒。
我看着站在大殿中央,侃侃而谈,像是在做学术报告的纪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这帮古人,可能永远都赢不了她了。
9.抱歉,你们的商业模式该升级了
诅咒事件,成了一场闹剧。
华贵妃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皇上彻底厌弃,打入了冷宫。
没错,她成了纪瑜的邻居。
她爹,华尚书,也被罢了官,抄了家。
华家,彻底倒了。
纪瑜,成了后宫实际上的掌控者。
虽然她还是住在冷宫,没有任何名分。
但现在,宫里上上下下,没人敢不听她的。
大家都叫她“纪先生”。
她彻底把后宫,变成了她的试验田。
她建立了标准化的管理制度。
引入了KPI考核。
甚至还搞起了“内部创业激励计划”。
鼓励有特长的宫女太监,开发自己的“产品”。
比如,膳食局的张师傅,在他的鼓励下,改良了宫廷点心,味道更好,成本更低,成了爆款。
绣房的李姑姑,设计了新款式的宫装,简约又好看,广受欢迎。
整个后宫,一扫之前的死气沉沉,变得充满了活力。
皇上对此,乐见其成。
他发现,自从纪瑜管事之后,他省心多了。
后宫不仅不花钱了,甚至还能……盈利。
纪瑜把那些改良后的产品,通过一些渠道,卖到了宫外,赚了不少钱。
国库都因此充裕了不少。
皇上来冷宫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他不再谈风月,也不再提旧情。
他每次来,都是抱着一堆前朝的奏折,来向纪瑜“请教”。
“纪先生,你看,西北旱灾,朝廷想拨款赈灾,但这账目,总也算不清楚,你帮朕看看?”
“纪先生,江南的漕运,年年亏损,这帮贪官,朕杀了几个了,还是没用。你有什么好办法?”
纪瑜的冷宫,成了皇上的第二个御书房。
而我,魏晋,一个假太监,成了皇帝和“纪先生”之间的联络官。
这天,几个邻国的使臣来访。
席间,他们提出,想和大雍朝做生意。
主要是丝绸和瓷器。
主管这事儿的,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李大人。
李大人和使臣们,在价格上,谈崩了。
使臣们觉得大雍朝要价太高。
李大人觉得他们没诚意,存心压价。
双方僵持不下。
皇上头疼,又把这事儿,丢给了纪瑜。
纪瑜把双方的贸易清单和报价,拿来看了半天。
然后,她把我叫了过去。
“魏晋,你去告诉那帮使臣。”
“丝绸和瓷器,可以降价卖给他们。”
“甚至,半卖半送都行。”
我大吃一惊。
“主子,这……这不亏大了吗?”
纪瑜笑了笑。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像个奸商。
“我们不靠这个赚钱。”她说。
“那靠什么?”
“你告诉他们,想要我们的丝绸和瓷器,可以。但必须接受我们的附加条款。”
“什么条款?”
“他们必须开放港口,允许我们的商船自由通航。同时,他们国内的关税,要对我们的商品,实行减免。”
“最重要的一条,”纪瑜的眼睛里闪着光,“他们必须同意,以后双方的贸易,统一使用我们大雍朝发行的‘银票’来结算。”
我当时,还没完全明白她这番话的意义。
我只是老老实实地,把她的话,传达给了那些使臣。
使臣们一听,丝绸瓷器能降价,还以为占了天大的便宜。
至于后面那些附加条款,他们觉得无伤大雅,很快就同意了。
协议签订那天,李大人还唉声叹气,觉得朝廷吃了大亏。
只有纪瑜,站在冷宫的墙头,看着远方,表情平静。
我站在她身后,小声问:“主子,我们真的赚了吗?”
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魏晋,你知道什么叫倾销吗?”
我摇头。
“你知道什么叫贸易壁垒吗?”
我继续摇头。
“你知道什么叫货币霸权吗?”
我……我已经麻木了。
她叹了口气,像个寂寞的绝世高手。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你只需要知道,”她指着皇宫外那片繁华的世界,“从今天起,他们的商业模式,该升级了。”
“而我们,是规则的制定者。”
那一刻,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小小的皇宫,根本就困不住她。
她的战场,是整个世界。
10.关于退休生活的AB测试
大雍朝和邻国的贸易,很快就见了成效。
大量的丝绸和瓷器,以低廉的价格,涌入了邻国市场。
他们的本土产业,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与此同时,大雍朝的商船,载着各种新奇的商品,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他们的港口。
香皂,白糖,改良农具……
这些在纪瑜指导下生产出来的“新产品”,迅速占领了他们的市场。
最关键的是,所有的交易,都用大雍朝的银票结算。
这意味着,大雍朝可以通过控制银票的发行,来间接控制他们的经济命脉。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们的经济,已经和大雍朝,深度绑定,无法分割。
几年后,大雍朝国力空前强盛。
四海升平,万国来朝。
皇上,成了史书上的一代明君。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纪瑜,依旧住在那个小小的冷宫里。
她好像对外界的丰功伟绩,一点都不感兴趣。
她又有了新的爱好。
她在院子里,搭了一个小小的温室,开始研究农作物杂交。
她想培育出更高产的水稻。
皇上现在看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不再是男人看女人,而是……学生看老师。
充满了敬畏和仰慕。
他不止一次地提出,要册封纪瑜为后。
“朕的江山,有一半是你的。”他很诚恳地说,“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每次,纪瑜都只是摇摇头。
“我对当皇后没兴趣。”
“那你想要什么?”
纪瑜指了指她试验田里的一颗新品种番茄。
“我想要它能长得再大一点。”
皇上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他不懂。
天下女人,谁不渴望后位,谁不渴望权力?
为什么她就不一样?
我大概是唯一能懂她一点的人。
因为我见过她画的那些“人生规划图”。
那上面,有两个分支。
分支A:复仇,夺权,成为皇后,掌控帝国。
分支B:苟住,发育,赚钱,研究科学,享受生活。
她在分支A的下面,用红色的炭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旁边标注着:“投入产出比太低,管理成本过高,用户体验极差。否决。”
而在分支B下面,她画了一个勾。
旁边写着:“可持续发展模式,自由度高,能持续提供精神愉悦。通过。”
我这才明白。
她不是不能,而是不屑。
对她来说,当皇后,管理一个帝国,是一件麻烦、无趣、且性价比极低的工作。
远不如在她的冷宫里,研究番茄是怎么长大的,来得有意思。
我问她:“主子,您以后就打算一直待在这里吗?”
她正在给她的水稻人工授粉,头也不抬地说:
“不一定。这里只是我退休生活的A号方案测试点。”
“如果我的高产水稻研究成功,我可能会考虑B号方案。”
“什么是B号方案?”
“出海,找一块属于自己的岛,建立一个农业科学基地。”
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种光芒,叫作“梦想”。
我突然觉得,我和她之间的差距,又被拉大了。
我还在想着怎么捞钱跑路。
她已经在考虑,是该改变世界,还是该创造世界了。
11.这是我的辞职报告,请批阅
纪瑜的高产水稻,真的成功了。
亩产,是当时普通水稻的三倍。
这个消息,震动了整个朝野。
这意味着,大雍朝的百姓,将再也不会有饥饿。
皇上亲自来到冷宫,看着那金灿灿的稻穗,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握着纪瑜的手,说:“纪先生,你是我大雍朝最大的功臣!朕要为你,立一座生祠!”
纪瑜抽回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
“不必了。”她说,“我只是完成了一个实验项目而已。”
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皇上。
那是一本装订整齐的小册子。
皇上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愣住了。
册子的封面上,写着五个大字:
《项目交接手册》
“这是……”
“这是我这些年,所有改革方案的汇总,以及后续的维护和升级指南。”纪瑜平静地说。
“从后宫管理,到国家经济,再到农业技术,所有核心技术和操作流程,都在里面。”
“我已经把它简化成了傻瓜式操作,只要按照手册上的步骤来,就算是一头猪,也能管理好这个国家。”
皇上的手,开始抖了。
他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瑜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我的项目,已经完成了。”
“现在,我正式向你提交离职申请。”
“我要去,追求我自己的生活了。”
大殿里,一片死寂。
皇上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一直以为,纪瑜会永远留在他身边,做他最强大的后盾。
他从没想过,她会离开。
“不……不行!朕不准!”他失态地喊道,“你是朕的!你哪儿也不许去!”
纪ュ看着他,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怜悯。
“你还是没明白。”她说。
“我,不属于任何人。”
“我也不属于这个皇宫,不属于这个国家。”
“我来这里,只是一场意外。”
“现在,意外该结束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禁军想拦。
但他们看着纪瑜的眼睛,却一步也迈不动。
那是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绝对的自信和强大。
皇上瘫坐在龙椅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纪瑜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
我心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莫名的……激动。
她自由了。
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终究还是没能留住她。
那天晚上,我把我的辞职报告,也放在了皇上的桌上。
报告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然后,我揣上这些年攒下的全部家当,趁着夜色,溜出了皇宫。
我不知道该去哪。
但我猜,如果我一直往东走,走到海边。
也许,我能看到一艘挂着奇怪旗帜的船。
船上,可能有一个女人,正在指挥着一群人,建设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追上她的脚步。
但我想试试。
因为,跟着她,总有好玩的事情发生。
不是吗?
12.她的传说,与我无关
我离开了皇宫。
关于纪瑜和那个时代的故事,后来都成了传说。
有人说,皇上因为思念纪妃,一夜白头,终身未再立后。
他励精图治,将大雍朝带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史称“开元之治”。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那本神秘的《项目交接手册》。
有人说,在遥远的东方大海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岛屿。
岛上物产丰富,人人安居乐业,科技水平,领先大陆几百年。
他们称那个岛为“理想国”。
而岛屿的女王,无人知其姓名,只知道,她来自东方。
还有人说,我,魏晋,后来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商人。
我的商队,走遍了世界每一个角落。
我把“纪氏”牌的香皂和白糖,卖到了最遥远的国度。
他们都说,我是个商业奇才。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所有的商业知识,都来自于当年在冷宫里,偷看她写下的那些笔记。
很多年后,我白发苍苍,坐在我自己的庄园里,喝着下午茶。
我的孙子跑过来,拿着一本史书,问我:
“爷爷,爷爷,书上说,开元盛世,是因为有一位神仙妃子下凡,辅佐圣君。这是真的吗?”
我笑了笑,摸着他的头。
“是,也不是。”
“那她到底是谁啊?”
我看着远方,天空湛蓝。
我想起了那个在冷宫里,仰头计算抛物线的女人。
想起了那个蹲在地上,研究乌龟翻身的女人。
想起了那个站在墙头,说要制定世界规则的女人。
她是谁?
她是一个产品经理。
是一个科学家。
是一个逻辑学家。
是一个,不小心走错了片场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BUG。
她来过,她看过,她觉得这个世界漏洞太多,于是顺手优化了一下。
然后,她就走了。
深藏功与名。
至于后世如何传说她,如何神化她。
我想,她应该一点都不在乎。
因为,对她来说,那不过是她人生中,一个已经结项的,小小的,插曲而已。
而我,有幸成了这个项目里,唯一的全程见证者。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更新时间:2025-11-06 01:2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