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刚开学一个月，我花十万零花钱买了限量版腕表。
室友林晓月就哭了：“你太浪费了！这笔钱能让多少山区孩子读上书！”
她热衷公益，是校园公益天使，天天让我捐款。
我冷笑：“我哪次捐款没有捐了？还有哪次捐款不是我捐得最多，我买个表，花的是自己的零花钱，碍你什么事了？”
没想到，她怕我乱花钱，把我银行卡给藏起来。
更可怕的是，她把捐的款，用来扶贫弟弟。
我直接报警送她进去。
1
“什么？这个平平无奇的表要十万？”同学们惊呼。
“这是限量版的，我很喜欢。”我戴着新买的腕表，欣赏铂金表链在腕间折射的光。
林晓月的视线也死死钉在我手腕上。
下一秒，她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菲菲，你怎么能这么奢侈？你知道这块表，能让多少山区里的孩子吃上一个月的饱饭吗？”
林晓月，我们学校的公益天使，凭借一张清纯的脸和永远挂在嘴边的山区儿童的微笑，成了校园里的道德标杆。
“我花我爸妈给的钱，买我喜欢的东西，有什么问题？”
“我们是一个集体，我每天都在为了孩子们能多喝上一口干净水而奔走，你却在这里炫耀你的奢华！”
“你这是在背叛我们的努力，在践踏那些孩子的希望！”
几句慷慨激昂的陈词，成功让我在众人眼中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富家女。
我懒得跟她争辩，起身准备回宿舍。
回到宿舍，我准备把卡放回钱包时，心里咯噔一下。
我那张存着五十万零花钱的银行卡，不见了。
宿舍里只有我和林晓月。
我直接走到她面前，摊开手：“我的卡呢？”
林晓月理直气壮地说：“菲菲，我帮你收起来了。”
“以后你要用钱，先跟我申请，最多一次500块，我再给你。”
“我这都是为你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资本腐化。”
我气笑了：“你偷我东西，还说为我好？”
“这不是偷！这笔钱在你手里只会变成无用的奢侈品。”
“但在我这里，能变成孩子们的书本和午餐！它应该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她的话音刚落，宿舍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同学。
她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的消费观，是如何对不起她心心念念的山区儿童。
周围的人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太过分了，林晓月这么善良，她居然这么说人家。”
“就是，有钱了不起啊，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看着她沉醉在自己编织的圣母光环里，懒得再费半句口舌。
我掏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110。
“喂，我要报警！我银行卡被偷了，就在A大601宿舍，卡里有五十万。”
警察来得很快，辅导员也闻讯赶来。
看到穿着制服的警察，林晓月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扑到辅导员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师，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偷东西……”
“菲菲是我最好的姐妹，我只是看她最近花钱太厉害，想帮她冷静一下。”
“暂时帮她保管银行卡而已……我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直接报警了……”
她的演技堪称一绝，柔弱、无辜、被好心办了坏事的好姐妹的形象。
辅导员果然被迷惑了，他拍着林晓月的背安抚，转过头来说：
“王菲菲同学，同学之间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怎么能随随便便报警呢？这会影响林晓月同学的声誉的。”
“同学之间的小矛盾，让辅导员调解，乱报警是违法的！”警察严肃地说。
2
“上个月，我给这个账户转了六十万。”
我默默地打开手机银行APP，点开转账记录，然后把屏幕举到所有人面前。
屏幕上，一笔笔转账记录清晰地罗列着。
收款账户，正是林晓月那个所谓的爱心公益账户。
“现在，我不仅怀疑她盗窃，我还怀疑她诈骗。”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的手机屏幕，僵硬地移到了林晓月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
林晓月浑身都在发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警察看了我的记录，上前一步：“林晓月同学，你涉嫌盗窃和诈骗，请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警察带走林晓月不到二十四小时，学校就以“影响恶劣，应内部调解”为由，把人保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学校的论坛和社交圈都炸了。
“仗着有钱就为所欲为，把同学往死里逼！”
“圣母的心被当成驴肝肺，穷就是原罪吗？”
“王菲菲太恶毒了，不就是拿了她一张卡，至于报警抓人吗？”
林晓月成了被资本霸凌的柔弱白莲花。
而我，是那个手持屠刀的恶毒女配。
辅导员一天给我打八个电话，苦口婆心地劝我大度一点，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直接拉黑了他。
看着手机上那些颠倒黑白的言论，我没觉得愤怒，只觉得可笑。
他们想玩舆论战？
我偏不。
我懒得在网上跟一群蠢货废话，直接花钱找了本市最好的私家侦探。
要求只有一个：查清林晓月那个爱心公益账户的每一笔资金流向。
以及，她那个据说在老家照顾病重父母，从未露面的弟弟，林晓峰。
效率很高，一天之内，结果就摆在了我的面前。
一叠A4纸，上面是林晓峰的社交账号截图。
最新款的AJ球鞋墙，限量版的游戏主机，还有在高级KTV里左拥右抱，对着镜头比中指的嚣张照片。
配文是：“感谢我姐，这才是人生！”
他的定位，根本不是什么偏远山村。
就在离我们学校不到二十公里的另一所专科学校。
我一张一张地翻看着，照片里每一张炫耀的脸，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那些所谓“山区儿童”的希望上。
好，真好。
用山区孩子的午餐钱，供养一个社会垃圾的奢靡生活。
我把所有截图都打印了出来，直接去了辅导员办公室。
林晓月也在，正对着辅导员哭哭啼啼，眼圈红得像兔子，说我毁了她的人生。
我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砰”的一声，我把那叠厚厚的A4纸甩在办公桌上。
纸张散落一地。
最上面一张，正是林晓峰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脚下踩着一箱昂贵洋酒的照片。
林晓月脸上的悲伤瞬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惊慌。
但仅仅一秒。
下一秒，她哭得更凶了。
“王菲菲！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你还要调查我弟弟！他做错了什么！”
“老师，这不是我给他的钱！是一些匿名的爱心人士给的。”
“看我们家太可怜，可怜我弟弟从小没过过好日子，才直接资助他的！”
“这和公益款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看着她精湛的演技，几乎要为她鼓掌。
这种时候，她还能面不改色地编造出这种理由。
辅导员捡起地上的照片，眉头紧锁，显然也觉得这说辞太过离谱。
就在他要开口质问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3
“老师，打扰了。”
学生会主席，顾泽。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衬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是全校女生公认的男神。
他正好路过，听到里面的争吵声，特意进来看看。
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照片，然后目光转向我。
“菲菲同学，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用这种方式去调查晓月的家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这会严重伤害到她的自尊心。”
我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顾泽转向辅导员，提议道：“老师，既然大家对公益账目有疑问，不如就由我们学生会成立一个专项小组，进行公开审计。”
“这样既能还晓月一个清白，也能给菲菲同学和所有关心这件事的人一个交代。”
他说话的语调永远那么公正。
可每一个字，都在维护林晓月。
辅导员立刻找到了台阶下，连连点头：“顾泽同学这个提议好！就这么办！”
林晓月立刻用一种感激涕零的眼神看着顾泽。
然后，她转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胜利的挑衅。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才是一伙的。
我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是林晓峰在KTV里将一沓百元大钞塞进陪酒女郎胸口的那张。
我走到顾泽面前，把照片递到他眼前。
“顾主席。”
“你确定，要为了这种货色，赌上你学生会主席的前途？”
“审计？可以。”
我收回照片，目光从他惊愕的脸上，缓缓移到林晓月惨白的脸上。
“我等着你们的结果。”
“但是，我的律师，也会一起等。”
我不想再看林晓月那副无辜的样子，索性搬出了宿舍。
住进了爸妈为我准备的校外公寓。
电梯直达入户，我终于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这份清静没能维持两天。
公寓楼下，一个身影拦住了我的去路。
油腻的头发结成了缕，身上是廉价的仿冒潮牌。
是林晓峰。
他不是来道歉的。
他张嘴就带着污言秽语：“你他妈就是王菲菲？我姐的事，是你搞的鬼？”
我看着他，没说话。
他见我这副样子，火气更大了，上前一步，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
“老子生活费都让你给断了！你他妈知不知道我一个月要花多少钱？
我姐在学校省吃俭用，都是为了谁？”
他一副天经地义的口吻。
我心里那点仅存的，以为他或许是来求情的念头，瞬间被碾得粉碎。
“我也不为难你，赔我一百万精神损失费，再给我姐磕头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否则，我让你在A大一天都混不下去！”
4
一百万。
我几乎要被他这副嘴脸气笑。
他看我笑了，脸色猛地一沉，以为我在嘲讽他。
“笑什么笑？操！臭婊子！”
他猛地伸手，朝我拎着的包抓过来。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
他看到我的害怕，脸上的嚣张得意更浓了。
“怕了？现在知道怕了？”他一步步逼近，把我堵在墙角。
“早干嘛去了？非要敬酒不吃罚酒！”
我的手在口袋里，悄悄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我垂下眼，带上了刻意营造的颤抖：“我……我没那么多钱……”
我的示弱，像给他打了鸡血。
“那钱本来就是我姐凭本事化缘来的！懂吗？化缘！”
“那些傻逼捐钱，不就是图个心安理得吗？钱到了我们手里，给我买AJ，买游戏机，那叫物尽其用！”
“给你这种女人买几个破包，买几条破裙子，那叫他妈的浪费！”
“一百万，对你来说算什么？你这种人家里漏点出来都够我们花一辈子了！”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
我佯装被吓得浑身发抖，靠着冰冷的墙壁，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继续引诱他。
“可……可那不是给山区孩子的钱吗……”
他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山区孩子？他们配吗？一群穷鬼，给他们钱他们会花吗？”
“那钱就是我姐给我准备的！你断我财路，就得拿钱来补！”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
“别他-妈-的废话，给钱！不给钱，信不信老子今天就在这办了你！”
手腕上传来剧痛。
那一瞬间，我心底窜起一股真实的恐惧。
但我看着他那张被欲望和贪婪扭曲的脸，恐惧迅速被冰冷的杀意取代。
很好。
这些话，足够了。
“我……我考虑一下……”我假装害怕地开口。
“你先放开我，一百万不是小数目，我得……我得去筹钱。”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好像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他松开手，脸上是得意的狞笑：“算你识相。”
“我给你三天时间，钱要是不打到我卡上，我就把你的照片贴满你们学校！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个贱人是怎么对待恩人的弟弟的！”
我连连点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就往电梯跑。
电梯门缓缓关上。
门缝里，我看到他志得意满的丑陋嘴脸。
电梯门彻底合上的那一刻，我拿出手机，停止录音。
我打包了完整的音频文件。
第一份，发给了我的律师。
附言：【林晓峰，威胁勒索，精神损害，要求顶格起诉，让他把牢底坐穿。】
第二份，我发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学生会主席，顾泽。
附言：【顾主席，这是你拼死维护的小白花的亲弟弟。审计结果，我等着。】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刚刚弹出，甚至连一秒钟的延迟都没有——
我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疯狂震动起来。
是顾泽。
电话那头，他轻笑了一声。
“王菲菲，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一点。”
“录音，我听了。但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在你录下这段音频的时候，林晓峰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那里，又为什么会恰好说出你想让他说的每一句话。”
“今晚十点，南区废弃的社团活动室。你来，我告诉你答案。”
“不来，后果自负！”
5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我以为我是猎人，布下了网，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直到刚才那个电话，我才惊觉，在我盯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我。
林晓峰为什么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在我公寓楼下？
他那些愚蠢又嚣张的话，为什么每一句都像是为了录音笔量身定做？
原来，他不是棋子，他是诱饵。
一个由顾泽亲手放下，用来钓我这条鱼的诱饵。
我的录音，根本不是什么制胜的王牌，而是他引我进入真正陷阱的邀请函。
我走出电梯，冰冷的空气让我瞬间清醒。
胸腔里最初的震惊和后怕，迅速被一股更浓烈的、被愚弄后的愤怒所取代。
顾泽以为掌控了一切。
他以为发出那样的威胁，我就会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乖乖地、单枪匹马地走进他设好的屠宰场。
他想看我惊慌失措，想看我跪地求饶。
好啊。
他想玩，我就陪他玩到底。
我回到公寓，拿出手机，发了两条信息出去。
第一条，给校报的主编：“晚十点，南区废弃活动室，有学生会主席的大新闻。”
第二条，给我爸派来的保镖团队：“准备干活。”
顾泽，你不是想看戏吗？
那我就给你搭一个更大的舞台，请全校的人，都来欣赏你的表演。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
我按照约定时间，独自一人走向那栋废弃的活动楼。
楼里弥漫着一股尘埃与腐朽混合的味道，窗外惨白的路灯光从布满灰尘的玻璃透进来，在地上拉出诡异的光影。
我推开活动室的门。
顾泽正站在房间中央，他身后，林晓月也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怨毒和得意。
角落的阴影里，还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正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我。
见我真的单刀赴会，顾泽脸上露出了掌控一切的笑容。
“王菲菲，给你个机会。”
“现在退学，签一份声明，承认是你恶意污蔑晓月，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林晓月尖声叫道：“跟她废什么话！顾泽，让她跪下给我道歉！然后让她签了退学申请，滚出A大！”
她身边的混混头子舔了舔嘴唇，一双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
“顾少，这妞长得不错，要不让兄弟们先乐呵乐呵？”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颤抖地说。
我的恐惧，让他们脸上的得意更浓了。
顾泽很满意我的反应，他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王菲菲，别给脸不要脸。我能把你捧上天，也能让你身败名裂。”
他以为，他赢了。
下一秒。
我按下了口袋里早已准备好的警报器。
一阵刺耳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这栋废弃楼宇的死寂。
顾泽和林晓月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你！”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砰！”
活动室那扇脆弱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几个身穿黑西装、身形彪悍的保镖如潮水般涌了进来，瞬间就将那几个混混按倒在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紧随其后的，是校报的记者和几个学生代表。
闪光灯疯狂亮起，将顾泽惊骇欲绝的脸，林晓月魂飞魄散的表情，以及地上那几个抱头呻吟的混混，清晰地定格下来。
我从墙角缓缓走出，走到脸色惨白的顾泽面前，替他整理了一下因惊慌而歪掉的领带。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平静地问。
“学生会主席，联合校外人员，在校内围堵霸凌女同学。”
“顾泽，你说这个标题，怎么样？”
6
“顾主席，请问你为什么会和校外人员一起，出现在废弃活动室？”
“你和林晓月同学，是在对王菲菲同学进行霸凌吗？”
校报记者的话筒几乎要捅进顾泽的嘴里。
顾泽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心里的恶气，总算出了一口。
保镖为我开路，记者们潮水般退散。
身后，是林晓月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咒骂。
“王菲菲！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贱人！”
第二天，校园论坛炸了。
《学生会主席惊天丑闻！》《清纯白莲花的真面目！》
帖子被顶到了几万楼。
顾泽和林晓月被暂停一切职务，接受学校调查。
林晓月的弟弟林晓峰，也因威胁勒索，被直接批捕。
大快人心。
可我心里那丝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浓。
太简单了。
顾泽这样的人，算计到骨子里，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栽了？
他背后，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我拨通了我爸的电话。
“爸，帮我查个人，顾泽，A大的学生会主席。”
“还有他家里的全部信息，越详细越好。”
我爸的效率快得惊人。
不到半天，一份加密文件就传到了我的邮箱。
我点开文件，里面的内容让我瞳孔收缩。
顾泽的父亲，顾明远，上市公司“顾远集团”的董事长。
集团主营业务是地产，最近正谋求转型，目标——高端私立教育领域。
而林晓月那个所谓的爱心公益项目，对接的山区小学，地址正好在顾远集团新规划的教育园区旁边。
一份内部企划案：《青年慈善家顾泽——顾远集团未来教育领航人形象打造计划》。
我一页页往下翻，心一点点沉下去。
原来如此。
林晓月根本不是主角。
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白手套”。
是顾泽用来粉饰自己善良、有爱心人设的背景板。
他需要一个出身贫寒、坚韧不拔的灰姑娘，来衬托他这个王子的悲天悯人。
林晓月贪污的那点钱，对顾家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他们要的，是名声。
是用金钱和谎言堆砌出来的，一个光鲜亮丽的青年榜样，好为他们家族的企业铺路，去收割教育领域更大的利益。
他们不是在骗钱。
他们是在玩弄人心，是在践踏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的尊严。
他们把善良当成可以交易的商品，把山区孩子的未来，当成他们商业版图上的一颗棋子。
我关掉文件，胸口堵得厉害。
我找到了那个山区小学校长的联系方式。
没有多余的废话，我把顾泽的录音，林晓月的账目，还有顾远集团的企划案，打包发了过去。
并附上了一句话：【学校的困难，我来解决。】
那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复了。
一个文件，传了过来。
文件名是：《捐赠意向书》。
白纸黑字，红色的公章，刺得我眼睛生疼。
一条条“霸王条款”，像一条条毒蛇，缠住了我的呼吸。
“顾远集团捐赠一栋教学楼，但拥有该楼宇永久命名权，及未来五十年商业宣传使用权。”
“顾远集团将提供部分优秀教师资源，但受捐学校必须将顾远企业文化纳入必修课程。”
“捐赠期间，受捐方师生有义务配合顾远集团的一切正面宣传活动，不得拒绝。”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能想象到，那个淳朴的老校长，在看到这份善意时，是如何的感激涕零。
他又怎么会想到，这每一个字的背后，都藏着资本家冰冷的算计和贪婪的獠牙。
我继续往下拉。
最后一条，让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若受捐方在合作期间，出现任何有损顾远集团名誉的负面新闻，顾远集团有权单方面中止所有援助，并收回已捐赠款项及物资，同时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好一个“有权追究”。
好一个滴水不漏的陷阱。
我仿佛看到了顾泽和他父亲那张挂着伪善笑容的脸。
胸腔里翻腾的怒火。
你们不是喜欢玩弄名声吗？
那我就让你们，身败名裂。
7
学校礼堂，灯火通明。
一场名为“听证会”的审判，即将开始。
我坐在被告席，对面是顾泽和林晓月。
角落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低声和校领导说着什么，气场沉稳，是顾泽的父亲，顾明远。
听证会开始。
顾泽站了起来，面向所有人，深深鞠躬。
“对不起。”
“我太相信晓月了。她告诉我的一切，我都信了。”
“她说她家里困难，弟弟重病，我只想尽我所能地帮助她。”
“我不知道，我的善意，会被这样利用，更不知道，会对王菲菲同学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他看向我，眼神里全是痛苦和悔恨。
“菲菲，对不起。是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才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同情的目光纷纷投向他。
一个被坏女人欺骗的、深情的、善良的王子。
多完美的剧本。
接着，是林晓月。
“王菲菲！你就是嫉妒！你嫉妒顾泽喜欢我！你嫉妒所有人都同情我！”
“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凭什么看不起我们这些努力活着的人！”
“我拿点钱怎么了？那是他们欠我的！是这个世界欠我的！”
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会场的气氛被他们搅动得浑浊不堪。
终于，轮到我。
我没有看他们，只是平静地站起身。
“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转身，看向身后的巨大幕布。
“但有些东西，想请大家看一看。”
幕布亮起。
第一段视频，KTV包厢里，灯红酒绿。
林晓月的弟弟林晓峰，搂着浓妆艳抹的女孩，将一沓百元大钞洒向空中。
“今晚所有消费，由我林公子买单！”
画面下方，标注着拍摄日期，正是林晓月哭着说弟弟需要救命钱的那天。
第二段，是音频。
“……你敢报警，我就把你那些照片发到学校论坛去！让你身败名裂！”
林晓峰恶狠狠的威胁，清晰地回荡在礼堂里。
第三段，废弃活动室的监控录像。
从顾泽引我进去，到他宣判我的罪行，再到他示意混混围住我。
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
他脸上伪装得温润如玉，被撕得粉碎。
台下，那些同情的目光，变成了鄙夷和愤怒。
我看着面如死灰的顾泽，还有他身旁那个脸色铁青的父亲。
这还不够。
我放出最后一份证据。
顾远集团的《捐赠意向书》。
那些霸道、无耻、将山区小学当成商业宣传工具的条款，一条条，像烙铁一样，烫在所有人的眼睛里。
“以慈善之名，行牟利之实。”
“顾主席，顾董，这就是你们顾家的善意？”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现场连线。
幕布上，出现了一位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校长的脸。
他身后，是破败的教室和孩子们渴望的眼睛。
老校长对着镜头，声音激动得颤抖。
“他们说，要给我们盖新的教学楼，要给我们请新的老师……孩子们高兴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天天盼着……”
“可我们等啊等，等到开学了，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份，这份要我们配合他们做宣传的合同……”
“我们不要他们的楼了，我们不要了……我们不能教孩子撒谎啊……”
质朴又沉痛的话语，让整个会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礼堂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警察和经侦人员，一同走了进来。
他们径直走向林晓月，亮出手铐。
又走向顾泽，和他父亲。
一切，都结束了。
我看着他们被带走，心中一片释然。
就在顾明远与我擦肩而过时，他停下脚步，转过头。
他盯着我，扯出一个充满轻蔑的冷笑，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你本可以成为我们的伙伴，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可你选了最蠢的路。”
“你没有赢，你只是选择和他们一样一无所有。真可悲。”
8
礼堂的闹剧落幕，顾泽和他父亲因涉嫌商业欺诈和挪用公款被立案调查，等待他们的是法律的严惩。
几天后，我独自一人，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又转了半天的盘山公路，终于抵达了那所出现在视频连线里的小学。
老校长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警惕，随即化为沉重的叹息。
我没有急着说要捐钱盖楼，对他深深鞠了一躬，说：
“校长，我想在这里当一个星期的志愿者。我想知道，孩子们和学校，到底最需要什么。”
这一个星期，我跟着老师们一起给孩子们上课，和他们一起吃着只有土豆和玉米糊的午餐，晚上就住在乡亲们腾出来的空屋里。
我发现，他们缺的远不止是一栋教学楼。
他们缺老师。这里的老师大多是年迈的民办教师，年轻人根本留不住。
他们缺资源。全校只有一台老旧的电脑，孩子们对山外的世界一无所知。
他们更缺的，是希望。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孩子们觉得，读书的尽头，就是重复父辈的老路。
单纯的输血式捐赠，就像顾家那样，盖一栋华丽的教学楼，拍几张宣传照，然后抽身离去，根本无法改变这里的命运。
我回到城市，动用了我能动用的所有资源。
我说服父母成立了一个专项教育基金，推出了一个“蒲公英计划”。
设立支教奖学金：我们和我的大学、以及其他几所师范院校合作，高薪聘请优秀的毕业生来这里轮岗支教至少两年，为孩子们带来最先进的知识和开阔的视野。
夏令营行动：每年夏天，我们会全额资助学校里最优秀的一批孩子，来我的城市参加夏令营，让他们亲眼看看山外的世界，在他们心里种下一颗“我能行”的种子。
造血自救计划：我们请来了农业专家和电商团队，帮助村里利用当地的自然优势，发展特色种植和养殖，并打通了线上销售渠道。当村民有了稳定的收入，孩子们才能安心读书，老师们也才能留得下来。
我把那块退掉腕表卖掉十万块钱，全部用来给学校搭建了一个多媒体教室，采购了几十台电脑，并拉通了网络。
我亲自教孩子们如何使用电脑，如何通过网络看到北京、看到上海、看到世界。
当孩子们第一次通过视频，和城市里的同龄人对话时，他们脸上那种新奇、渴望又羞涩的表情，比我见过的任何珠宝都要璀璨。
一年后，我再次来到这里。
破旧的土坯房旁边，已经建起了一栋崭新但朴素的二层小楼，是村民们用自己赚来的钱，一砖一瓦盖起来的。
琅琅的读书声从教室里传来，年轻老师们的声音清亮而富有活力。
老校长递给我一个篮子，里面是村里自己种的苹果，红彤彤的，散发着质朴的香气。
他激动地说：“王同学，谢谢你！”
那一刻，我想起了顾明远被带走时，对我说的话。
他说我放弃了成为伙伴的机会，选择和穷鬼站在一起，很可悲。
我看着眼前孩子们灿烂的笑脸，和这片土地上重新燃起的勃勃生机，内心一片宁静与富足。
我没有赢过谁，我只是做了一件对的事。
真正的公益，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和怜悯，更不是一场精心算计的商业投资。
财富的价值，不在于能换来多少虚荣的赞美，而在于，你是否有能力，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丝真实而持久的改变。
阳光下，我咬了一口苹果，清甜的汁水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这是我这辈子，尝过的最甜的味道。
全文完
更新时间：2025-07-07 05:4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