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滩十八号的雨夜
我站在外滩十八号的露台上,手里捏着一杯马提尼,看着黄浦江对岸的霓虹在雨雾中晕开。上海的雨总是这么不讲道理,说来就来,像极了女人的脾气。
"帅哥,借个火?"
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刻意的慵懒。我转身,看见一个穿着暗红色旗袍的女人,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雨丝在她身后织成一张网,江风把她的发梢吹得微微扬起。
我掏出打火机,咔嗒一声,火苗窜起。"小姐,这种天气还出来抽烟,不怕妆花掉?"我用上海话问道,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
她凑近火源,深吸一口,烟雾从红唇间缓缓吐出。"阿拉上海女人,怕啥个雨啦。"她抬眼看我,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倒是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失恋了?"
我笑了。这个女人有意思,上来就直戳要害。"失恋?我启川会失恋?"我晃了晃酒杯,"我在等一个有缘人,看来她终于来了。"
"油嘴滑舌。"她轻笑,转身靠在栏杆上,旗袍开衩处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雨水打在上面,像珍珠滚过绸缎。
我站到她身边,递过我的外套。"披上吧,当心着凉。虽然风景确实不错。"
她没接,只是斜睨我一眼:"你平时都这么会撩妹?"
"只撩好看的。"我实话实说。
雨下得更大了,江面上泛起一层雾气。远处东方明珠的灯光变得模糊,像被水洗过的油画。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听着雨声和远处轮船的汽笛。
"我叫淑柔。"她突然说。
"好名字。"我点头,"温柔贤淑,不过我看你一点也不淑女。"
她挑眉:"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我觉得你是个小妖精,专门来收我这种男人的魂。"
她噗嗤笑出声,伸手推了我一下:"要死啦,这么肉麻的话也讲得出口。"
雨幕中,她的眼睛亮得像两颗黑珍珠。我知道今晚有戏了。
"饿不饿?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本帮菜。"我问。
她摇头:"这种天气,不如去喝碗热腾腾的柴爿馄饨。"
我有些意外。本以为这种名媛只会去高档餐厅,没想到她还知道柴爿馄饨这种市井美食。"好啊,我知道陕西南路那边有家开了三十年的老摊子。"
我们挤在一把伞下往停车场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雨水的清新,让人心痒。我故意走得很近,手臂时不时碰到她的肩膀。
"你开车来的?"她问。
我点头,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不远处一辆保时捷闪了闪灯。
"哟,保时捷嘛。"她语气里带着揶揄,"看来是个有钱的小开。"
"车是租的。"我老实交代,"为了泡妞。"
她又笑了,这次是真心的。"你倒是诚实。"
"我一向诚实,特别是对漂亮姑娘。"我帮她拉开车门,"上车吧,公主。"
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我们沿着延安高架往西开。雨水把整座城市洗得发亮,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斑斓的倒影。电台里放着老上海的爵士乐,慵懒的萨克斯风像第三者在车里调情。
"你是做什么的?"她突然问。
"金融。"我随口答道,"你呢?"
"我啊,"她望向窗外,"无业游民,靠家里养。"
我笑了:"富二代?"
"算是吧。"她转头看我,"怎么,失望了?"
"怎么会,"我打了把方向盘,"我就喜欢啃老族,特别好骗。"
她伸手掐我大腿:"找死啊你!"
我夸张地惨叫:"谋杀亲夫啦!"
车停在陕西南路的一条小弄堂口。雨小了些,我们踩着积水往里走。弄堂很窄,两边是斑驳的老式石库门,晾衣杆横七竖八地架在空中,湿漉漉的衣服滴着水。
"就是这里。"我指着一个亮着昏黄灯光的小摊。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正在案板上飞快地包馄饨。
"两碗荠菜肉馄饨,一碗多放猪油渣。"我对老板说,然后转向淑柔,"他家的猪油渣是秘方,香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我们在塑料凳上坐下。凳子很矮,淑柔的旗袍开衩处又露出一大截腿。我明目张胆地看,她也不遮掩,反而把腿翘起来晃了晃。
"看够没?"她问。
"没有。"我老实回答,"这么好看的腿,看一辈子都不够。"
老板端上馄饨,热气腾腾的汤面上漂着金黄的油花和翠绿的葱花。淑柔低头喝了一口汤,满足地眯起眼:"真的很好吃。"
"是吧,"我得意地说,"比那些米其林餐厅强多了。"
她小口咬着馄饨,突然问:"你经常带女孩来这里?"
"第一次。"我看着她,"平时我都带她们去贵的地方,吃完好开房。"
她被汤呛到,咳嗽起来。我赶紧递纸巾:"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你这个人,"她擦着嘴,"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人生苦短,何必装模作样。"我耸耸肩,"喜欢就说喜欢,想睡就说想睡。"
"那你现在是想睡我咯?"她直视我的眼睛。
我凑近她,压低声音:"想得要命。"
她的脸红了,但没躲开。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就在我以为要亲上的时候,她突然往后一仰:"吃完馄饨再说。"
我叹气:"女人就是喜欢吊人胃口。"
吃完馄饨,雨已经停了。我们沿着安静的街道散步,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香。路过一家便利店时,我进去买了两罐啤酒。
"给,"我递给她一罐,"解解腻。"
她接过来,拉开拉环喝了一口,泡沫沾在唇边。我伸手用拇指擦掉,然后故意把手指放在嘴里舔了舔:"甜的。"
"变态。"她笑骂,但眼神已经变得柔软。
我们走到思南公馆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在湿漉漉的长椅上坐下。四周很安静,只有偶尔驶过的汽车声。
"其实,"她突然说,"我认识你。"
我挑眉:"哦?"
"你是那个金融圈的花花公子,启川。"她晃着啤酒罐,"我闺蜜被你伤过心。"
我心里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哪个闺蜜?我伤过的人有点多。"
"渣男。"她踢了我一脚,但没用力,"不过她现在已经结婚了,过得很好。"
"那就好。"我喝了一口酒,"所以你是来替天行道的?"
"不,"她转头看我,眼睛在路灯下闪着光,"我是来偷心的。"
我笑了:"那你可要小心,我的心是个迷宫,进去容易出来难。"
"我不怕。"她靠近我,"我方向感很好。"
她的唇离我只有一寸,呼吸带着啤酒的麦香。我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正要吻下去,手机突然响了。
她退开,狡黠地笑:"看来老天都不帮你。"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不管它。"我按掉电话,想继续刚才的事。
但电话又响了。
"接吧,"她站起身,"万一是急事呢。"
我无奈地按下接听键:"喂?"
"是启川先生吗?"一个男声说,"我们是静安分局的,关于你昨天在酒吧的打架事件,需要你来一趟..."
我皱眉:"搞错了吧,我昨天根本不在上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那可能是我们弄错了,抱歉打扰。"
我挂掉电话,发现淑柔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她微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
我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没动:"如果我说我不想回家呢?"
我心跳加速:"那...去我家?"
她走过来,手指划过我的领口:"你家里有红酒吗?"
"有,还有爵士乐和按摩浴缸。"我抓住她的手,"不过我觉得我们可能用不上那些。"
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那还等什么?"
我们回到车上,这次她坐得离我很近,手放在我大腿上。我发动车子,往我在陆家嘴的公寓开去。雨后的上海夜景在车窗外流动,像一场永不结束的电影。
我知道这可能只是一夜情,但有什么关系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何况是这么美的夜晚,这么美的女人。
只是我没想到,这场艳遇会彻底改变我的生活,把我卷入一个危险的漩涡。但那是后话了。
此刻,我只想享受这个雨夜,和身边这个叫淑柔的小妖精。
第二章 陆家嘴的暗涌
我公寓的电梯里,淑柔的香水味和雨水的潮湿混在一起。她靠在镜面上,旗袍因为淋雨而微微透明,勾勒出让人喉咙发紧的曲线。
"看什么看?"她用上海话嗔怪道,手指卷着发梢,"没见过女人啊?"
"见过,"我按下顶楼按钮,"没见过这么勾魂的。"
电梯上升时,她突然伸手整理我的领带,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喉结。"你这人,领带都歪了。"她声音轻得像猫爪挠过丝绸。
我知道她在玩火,而我最擅长的就是火上浇油。我抓住她手腕按在镜面上:"小姐,你这样很危险。"
"多危险?"她仰头,呼吸喷在我下巴上。
"危险到..."我低头靠近,"可能会错过红酒和按摩浴缸。"
她笑出声,电梯"叮"地到达。门开时,她像条鱼似的滑出我怀抱:"那要看你的红酒配不配得上我了。"
我的公寓正对黄浦江,整面落地窗将上海夜景框成流动的油画。淑柔光脚踩在羊毛地毯上,转了个圈:"不错嘛,小开。"
"租的,"我打开酒柜,"为了泡妞。"
她接过酒杯时,指甲刮过我的掌心:"你泡妞的成本挺高。"
"看人下菜碟。"我碰了碰她的杯子,"对你,值得。"
我们站在窗前喝酒,她的肩膀贴着我的手臂。窗外,游轮在江面划出金色的光痕,像一把刀切开黑夜。
"你知道吗,"她突然说,"我查过你。"
我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动声色:"查到我多少风流债?"
"启川,29岁,交大金融系毕业,曾在摩根士丹利任职,现为自由投资人。"她像背简历似的说道,"最喜欢的三件事:赚钱、美女、讲荤段子。"
"漏了一点,"我抿了口酒,"我最喜欢在美女面前讲赚钱的荤段子。"
她翻了个白眼,却往我这边又靠了靠:"你这种人,要么特别简单,要么..."
"要么什么?"
"特别会藏。"她的手指划过我胸口,"比如那个奇怪的电话。"
我抓住她不安分的手:"静安分局搞错了而已。怎么,名媛小姐对我这么感兴趣?"
"我对所有谜题都感兴趣。"她抽出手,走向沙发,"尤其是你这种,明明可以靠脸吃饭,非要靠脑子的。"
我跟着她坐下,沙发陷下去一块。她的旗袍开衩处,大腿在暗处发着瓷白的光。我伸手抚上去,触感比想象的还要细腻。
"这就是你查到的全部?"我慢慢向上探索。
她没躲,反而分开腿方便我动作:"还有...你上周在檀宫的牌局赢了七十万。"
我的手指顿住:"连这个都知道?"
"我还知道,"她突然跨坐到我腿上,红唇离我只有一寸,"你最近在查汇通集团的账。"
血液瞬间冻住。这是我私下在查的事,连合伙人都不清楚。我掐住她的腰:"你到底是谁?"
"紧张了?"她轻笑,气息带着红酒的甜腻,"放心,我不是来阻止你的。"她凑到我耳边,"我是来帮你的。"
我想追问,她却用吻堵住我的嘴。她的唇像上海六月的水蜜桃,一咬就能溢出汁水。当我沉迷这个吻时,她的手滑进我衬衫口袋,抽走了我的手机。
"嘿!"我伸手去抢。
她灵巧地躲开,快速划开屏幕:"密码?"
"你生日。"我随口胡诌。
她挑眉:"那我们可能要在这耗一整夜。"
"1234,"我投降,"但你要告诉我——"
没等我说完,她已飞快地操作起来。一分钟后,她把手机扔回给我:"现在你有我的号码了,随时可以...深入交流。"
我看了眼通讯录新增的"小妖精",哭笑不得:"就这?"
"还有这个。"她从旗袍暗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汇通集团近三年资金流向的异常点。"
我展开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确实是我正在查的内容。抬头时,她已经走到门口。
"等等,"我追上去,"这就走了?"
她转身,手指点在我唇上:"好戏要留到第三幕。"说完,她拉开门,"对了,明天下午三点,静安寺的素斋馆,带你见个人。"
门关上前,她眨眨眼:"穿帅点,要见的是我闺蜜。"
门关上后,我对着那张纸发呆。雨又开始下,敲打着窗户像某种密码。我倒了杯威士忌,站在窗前思考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别查汇通,会死。」
我冷笑,回复:「已截图,我死了警察第一个找你。」
对方秒回:「不是玩笑。你爸怎么死的,你就会怎么死。」
酒杯从手中滑落,在地毯上闷响。我父亲五年前车祸身亡,警方认定是意外。我盯着手机,屏幕又亮起:「明天别去见那个女人。」
我拨回去,提示空号。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江对岸汇通集团的大楼。
第二天中午,我在外滩源的老洋房咖啡馆等淑柔。雨后的阳光把梧桐叶照得透明,街上飘着生煎包的香气。
"早啊。"淑柔突然出现,今天换了身香奈儿套装,头发挽起,像个正经名媛。
我站起身:"你闺蜜呢?"
"急什么,"她坐下,要了杯美式,"先说说昨晚睡得如何?"
"梦见个小妖精偷我手机。"
她笑出声,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说正经的,你看完那份资料了?"
我点头:"汇通确实有问题,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帮我。"
服务员送上咖啡,她搅动着银匙:"我闺蜜叫周薇,是汇通财务总监的前妻。"
我挑眉:"所以是...报复前夫?"
"差不多吧。"她抿了口咖啡,"薇姐手里有些有趣的东西,关于汇通和某个大人物的交易。"
"比如?"
"比如..."她压低声音,"用空壳公司洗钱,还有你父亲那场'意外'。"
我握紧杯子,热度透过瓷杯灼烧掌心:"你知道多少?"
"足够帮你,也足够..."她意味深长地看我,"让你帮我。"
"你要什么?"
"汇通倒了,我要拿回属于我家的东西。"她眼神突然变冷,"十年前,汇通董事长林世雄用手段吞并了我父亲的船运公司,我父亲跳了黄浦江。"
我沉默。这个故事我听过,当年船王沈志远破产自杀轰动上海滩,没想到是淑柔父亲。
"抱歉。"我最终说。
她摆摆手,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所以,合作?"
我伸手:"合作愉快,搭档。"
她没握我的手,而是俯身在我唇上轻啄一下:"这样盖印更有诚意。"
去静安寺的路上,淑柔突然在南京西路停下:"等等,我要买点东西。"
她拽我进了一家古董店,对老板说:"老样子。"
老板点头哈腰地捧出个锦盒。淑柔打开,里面是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
"这是...?"我皱眉。
"保险。"她熟练地检查枪械,"林世雄可不是吃素的。"
我正想说话,手机响了。又是陌生号码:「她在骗你。沈志远不是她父亲。」
抬头时,淑柔正把枪塞进手包,阳光透过橱窗给她镀了层金边。我突然想起昨晚的警告,和她查我时的熟稔手法。
这个女人的确像个谜。而我,最擅长解谜。
第三章 素斋馆的刀光
静安寺的素斋馆藏在香火缭绕的角落,檀香混着菜籽油的味道飘在空气里。我比约定时间早到半小时,选了张靠窗的桌子。窗外是寺庙的放生池,几尾红鲤在浑浊的水里游弋,像几滴血散开在茶汤中。
"先生,先上壶龙井?"服务员递来菜单,封面印着"佛门净素"四个烫金字。
我摇头:"等两位女士。"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桌面,那封威胁短信还在手机里躺着——「她不是沈志远的女儿」。
淑柔准时出现,身后跟着个穿米色西装的女人。那女人约莫三十五岁,短发利落地贴着脖颈,嘴角有颗痣,像粒黑芝麻粘在白瓷上。
"这是周薇。"淑柔拉开椅子,旗袍开衩处闪过一抹雪色,"薇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人渣启川。"
周薇没笑,从公文包抽出个牛皮纸袋:"林世雄下周要去澳门洗钱,这是行程表。"
我接过文件,纸张带着淡淡的茉莉香,和淑柔身上的味道一样。"所以,"我抬眼,"沈小姐是想借我的手报仇?"
淑柔正往茶杯里倒水,手腕一抖,茶水溅在虎口。周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你查我?"淑柔眯起眼。
"有人发短信告诉我,沈志远跳黄浦江时是单身,哪来的女儿?"我掏出手机推过去,"除非...你是他情妇生的?"
素斋馆的吊扇在头顶吱呀转动,影子像把刀切过淑柔的脸。她突然笑起来,笑声惊动了放生池的鲤鱼。
"沈志远确实不是我父亲。"她凑近我,红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垂,"他是我舅舅,而林世雄——是我亲生父亲。"
周薇的茶杯"咔"地磕在碟子上。窗外有个和尚匆匆走过,袈裟像团火在烈日下燃烧。
淑柔的指尖划过我手背:"二十年前,林世雄为了吞并舅舅的公司,把我妈送给香港富商当玩物。"她指甲突然掐进我皮肤,"我妈回来时,肚子里有了我。"
服务员端上素鸭和油焖笋,没人动筷。周薇打破沉默:"林世雄不知道这个女儿存在。淑柔小姐找到我时,我正在查汇通洗钱的证据——我前夫因此背了黑锅,现在还在牢里。"
我夹了块素鸭,豆制品做得足以乱真。"所以是父女相残?"咀嚼时腮帮发酸,"够狗血。"
"我要的不是他命,"淑柔从手包摸出个U盘,"是他身败名裂。这里面有他行贿官员的证据,但缺最关键的资金流向记录——据说在你父亲遗留的资料里?"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五年前父亲车祸前夜,确实给过我一个加密硬盘,说是"保命符"。我放下筷子:"你们怎么知道?"
"你父亲和我舅舅是同学。"周薇递来张老照片,泛黄的画面里三个年轻人站在外滩,背后是和平饭店的绿顶,"他们一起调查汇通,都死了。"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日期:2005.6.18。父亲死在2018年6月18日,巧合得让人头皮发麻。
"尝尝这个。"淑柔突然往我碗里舀了勺翡翠羹,"静安寺的招牌,用菠菜汁和豆腐做的。"
碧绿的羹汤里沉着几粒枸杞,像血珠浮在沼泽上。我忽然想起那条短信警告,放下勺子:"下毒了?"
淑柔大笑,引得邻桌香客侧目。她夺过我的勺子吃了一大口:"现在信了?"唇边沾着一点绿,像中毒的征兆。
周薇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眼屏幕,脸色骤变:"林世雄提前回上海了,今晚七点,外滩源。"
淑柔的筷子"啪"地折断在手中。折断处露出尖锐的木刺,像某种凶器的雏形。
"我需要那个硬盘。"她盯着我,瞳孔黑得能吸进所有光,"作为交换,告诉你谁发的短信。"
我掏出钱包买单:"我家在陆家嘴,现在去拿?"
"不行,"周薇紧张地环顾四周,"刚才有人跟踪我们到寺里。"
淑柔从手包摸出车钥匙扔给我:"你去拿,我们去老码头等你。"她凑近我耳边,"密码是你生日倒过来,4102。"
我后背一凉——我从未告诉过她我的生日。
走出素斋馆时,阳光把静安寺的金顶晒得发白。我在放生池边点了支烟,池底的红鲤突然剧烈翻腾,搅起一片浑浊。有香客往池里扔面包屑,鱼群疯狂争抢,像在进行一场水下谋杀。
开车回公寓的路上,后视镜里有辆黑色大众始终保持着三车距。我故意在淮海路兜了两圈,最后从车库电梯直上顶层。父亲留下的硬盘锁在保险箱里,五年没动过。
输入4102,箱门弹开时灰尘簌簌落下。硬盘旁竟有张我和父亲的合影,背景是崇明岛的芦苇荡。照片背面写着:"给小川,真相比正义重要。"
电梯下行时突然停在38楼。门开是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手里拎着"老盛昌"的外卖袋。我闻到了熟悉的汤包味,还有一丝火药味。
"送外卖的现在都带枪?"我盯着他鼓起的后腰。
男人愣了下,突然掏出手枪。电梯刚好到达大堂,我猛按开门键,把硬盘砸向他面门。枪声被电梯的金属壁反弹,震得耳膜生疼。我扑进消防通道时,听见他对着对讲机说:"东西没拿到..."
老码头仓库区空无一人,只有黄浦江的货轮鸣着汽笛。淑柔的奔驰停在3号仓门口,引擎盖还是热的。
仓库里堆满进口红酒的木箱,周薇正在最里间的办公室敲电脑。淑柔背对着门,旗袍换成了一套黑色运动服,腰间隐约有硬物轮廓。
"硬盘。"她转身伸手,指甲油卸掉了,露出苍白的甲床。
我递过硬盘,趁机扣住她手腕:"现在告诉我,发短信的是谁?"
她挣了下没挣脱,突然笑了:"你父亲的老朋友,现在为林世雄工作。"她凑近我,"张明达,当年和你父亲一起查账的会计师。"
这个名字像把钥匙,突然打开记忆的闸门。父亲葬礼上,确实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始终站在最远处,手里攥着把黑伞。
周薇突然惊呼:"数据对上了!"屏幕蓝光映着她惨白的脸,"林世雄通过澳门**洗钱,汇通只是幌子,真正的大头在..."
枪声。玻璃爆裂声。周薇的笔记本电脑炸开一团火花,她仰面倒下时,胸口绽开朵红花。
淑柔把我扑倒在地。第二枪打中红酒箱,液体像血一样漫过来。我从她腰间摸出那把勃朗宁,对着窗外黑影连开三枪。
"走!"淑柔拽起我往后门跑。身后传来木箱倒塌的轰鸣,陈年红酒的芬芳混着火药味,像某种诡异的香水。
我们钻进奔驰,轮胎在水泥地上擦出青烟。后视镜里,三个黑衣人正把周薇的尸体抬上面包车。
"他们发现硬盘了?"我猛打方向盘避开货车。
淑柔咬着下唇摇头:"薇姐设置了自动上传..."她突然哽咽,"她女儿才六岁。"
车开上南浦大桥时,夕阳把钢索染成金色。淑柔的手机亮起,陌生号码发来张照片:周薇的尸体被摆成跪姿,面前摆着个金色算盘。
"林世雄的作风。"她熄掉屏幕,"会计师的女儿就该死在算盘前。"
我把车停在隧道口的应急车道,扳过她的脸:"现在告诉我全部真相,否则我下车。"
黄浦江在我们脚下奔流,货轮的汽笛像野兽哀嚎。淑柔的睫毛在暮色中颤抖:"我母亲是林世雄的二太太,被他送给香港人那年,我才三个月大..."
隧道灯光忽明忽暗地掠过她的脸,像快速切换的幻灯片。她说母亲被折磨致死,她被舅舅收养,直到在遗物里发现母亲日记。她说林世雄最爱在杀人后摆弄尸体,父亲的车祸现场,方向盘上放着把裁纸刀。
"因为他觉得你父亲...多嘴多舌?"我握方向盘的手发紧。
淑柔点头,突然解开了运动服拉链。苍白的皮肤上,一道蜈蚣似的疤痕从锁骨延伸到心口:"十八岁那年我去认亲,他给我留的纪念。"
隧道出口的光越来越亮,像通往某个异世界的门。我踩下油门,突然明白父亲照片背面的意思——真相比正义重要,因为有些正义,必须用非常手段实现。
"去外滩源。"我挂上蓝牙耳机,"我有个老朋友要见。"
淑柔正在重新涂口红,闻言挑眉:"张明达?"
"不,"我冷笑,"是能黑进澳门**监控系统的人。"
车驶入外滩的流光溢彩中,海关大楼的钟敲响七下。黑夜降临,好戏才刚开始。
第四章 澳门迷局
外滩源的老洋房藏着上海最隐秘的黑客据点。我推开"白兔糖"咖啡馆的玻璃门,风铃叮当声中,闻到了蓝山咖啡混着服务器散热片的金属味。角落里,一个穿恐龙连体睡衣的卷毛青年正把三台显示器垒成堡垒。
"哟,这不是'金融嫖客'启川嘛。"阿K从屏幕后探出头,鼻梁上架着谷歌眼镜,"带这么靓的妹,不怕我截胡?"
淑柔把勃朗宁拍在桌上,枪管在咖啡拉花旁映出冷光:"截啊,试试看。"
阿K吹了个口哨,眼镜片闪过数据流:"硬盘给我,你们要什么?"
"澳门**监控系统。"我递过硬盘,"特别关注VIP厅,林世雄下周要去。"
阿K的指尖在机械键盘上跳起踢踏舞,三块屏幕同时亮起澳门永利皇宫的3D建模图。淑柔凑近时,发梢扫过我脸颊,带着昨夜仓库红酒的余香。
"有意思..."阿K突然定格某个画面,"看这个荷官,发牌时小拇指会抽搐。"
屏幕放大显示牌桌:穿深V礼服的荷官在发牌间隙,手指像摩斯密码般轻敲桌面。阿K调出半个月的监控,相同动作出现在每场千万级赌局。
"作弊记号。"淑柔的指甲掐进我手臂,"林世雄的洗钱通道。"
窗外飘来城隍庙的桂花香,与机房的热风纠缠。我突然想起父亲照片背面"真相比正义重要"的字迹——他是不是也追查到这里?
"能黑进实时监控吗?"我问。
阿K咧嘴一笑,屏幕突然切换成**厕所画面。一个西装男正对着小便池哼《卡门》,裤链都没拉。
"现在就能看澳门大佬尿尿。"他敲回车,画面切回赌厅,"但VIP厅用独立内网,需要物理接触终端设备。"
淑柔从手包摸出张房卡扔在键盘上:"永利皇宫2801,下周有人入住。"
阿K用镊子夹起房卡像检验毒品:"哇哦,行政套房,你们要玩夫妻档间谍?"
"不,"我搂住淑柔的腰,"我们玩亡命鸳鸯。"
离开时夕阳正烧红黄浦江。淑柔在巷口突然拽我进阴影,旗袍紧贴着我胸膛。五米外,两个穿恒大球衣的男人正在"白兔糖"门口张望,后腰鼓起可疑的方形轮廓。
"林世雄的人。"她呼出的热气喷在我喉结,"硬盘交接点被监控了。"
我摸到她后腰的枪柄:"现在去哪?"
"机场。"她咬着我耳垂说,"提前去澳门,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浦东机场的贵宾厅里,淑柔换了身Versace豹纹连衣裙,大腿根绑着枪套的勒痕若隐若现。我盯着航站楼的玻璃幕墙,想起周薇尸体前的金色算盘——那到底是警告,还是某种密码?
"登机前给你看个东西。"淑柔打开手机相册。照片里年轻女子站在外滩,眉眼与她七分相似,背后是1997年的东方明珠。
"我妈。"她指尖抚过照片,"被送去香港那年拍的。"
我想起硬盘里父亲与沈志远的合影,同样的外滩,同样的欲言又止。两代人的执念像黄浦江底纠缠的水草,如今浮出水面。
澳门机场的空调打得像冰窖。出租车驶过葡京酒店时,霓虹灯把淑柔的脸染成妖异的紫色。她正用澳门话跟司机聊天,舌尖卷着慵懒的尾音,完全不像刚死了同伴的人。
"你到底是上海名媛还是澳门赌妞?"我捏她后颈。
她顺势靠在我肩上:"我妈是澳门葡京的叠码仔,我十五岁就学会算牌了。"香水味里突然透出硝烟味,"所以我知道,林世雄从来不上赌桌——他洗钱都用艺术品拍卖。"
永利皇宫的喷泉正上演火山秀。岩浆般的红光中,前台小姐递来房卡:"沈小姐,您预定的香槟已经冰好。"
2801套房能俯瞰整个凼仔岛。淑柔赤脚踩上落地窗,玻璃映出她解开枪套的身影:"看对面新濠天地,顶楼就是明天拍卖会场地。"
我从背后环住她,掌心贴在她小腹的疤痕上:"周薇说的资金流向记录..."
"在这。"她突然转身,唇膏蹭在我衬衫领口,手机亮出一张模糊的照片:父亲与沈志远站在某艘游艇前,舷号"沪A-718"。
记忆闪回五年前——父亲车祸前夜,确实提起过要查某艘船。我翻开酒店便签纸画出示意图:"如果林世雄用**洗钱是幌子,真正通道可能是..."
"艺术品回购。"淑柔抢过笔在纸上画圈,"比如两千万拍下花瓶,私下签协议一年后三千万回购,多出的一千万就是'合法'利润。"
窗外突然炸开烟花。借着刹那光亮,我看见她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拍卖会当天早晨,淑柔失踪了。床头柜留了张字条:「去取关键证据,18:00新濠门口见」。我摸到枕头下的勃朗宁,枪管还带着她的体温。
阿K的视频电话在中午响起。他顶着黑眼圈,屏幕里是永利监控画面:"找到那个荷官了!她在员工更衣室用激光笔往筹码上打记号。"
画面里荷官正把胸针对准筹码堆,红光一闪而逝。我突然明白——这不是作弊,是给特定筹码做GPS定位,方便后续追踪。
"查这些筹码流向。"我抓起西装外套,"特别是被标记后又被赎回的。"
新濠天地拍卖厅像颗巨型钻石。我在入口处接过17号牌,香槟塔旁站着穿高开衩旗袍的礼仪小姐,大腿内侧别着微型对讲机。
"17号先生,"她递来平板电脑,"今晚拍品已上传。"
屏幕划过明清瓷器、当代油画,最后停在一幅《外滩夜色》油画上——正是父亲照片里的背景!拍卖说明写着:「林氏集团珍藏,附1998年上海鉴真证书」。
心跳加速时,肩膀被人撞了一下。穿阿玛尼西装的男人低声说:"沈小姐在B2车库等你。"他无名指的蛇形戒指,和杀死周薇的凶手一模一样。
车库灯光惨白。淑柔的豹纹裙角从立柱后一闪而过,我追过去却撞见三个黑衣男人——中间那个正在擦拭染血的蝴蝶刀。
"硬盘交出来。"蛇戒男咧嘴笑,"不然让你和马子黄泉路上做夫妻。"
我后退着摸到后腰的枪,突然听见"噗"的闷响。蛇戒男额头绽开血花,缓缓倒下。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两枪爆头。
淑柔从通风管跳下,手里握着带消音器的格洛克:"让你来车库,没让你带尾巴。"
她踢开尸体,从蛇戒男口袋摸出张磁卡:"拍卖会后台通行证,林世雄果然上钩了。"
电梯上升时,她突然撕开我的衬衫:"防弹衣都不穿?"指甲在我胸口留下红痕,"下次再这么莽,我先毙了你。"
拍卖师正喊到《外滩夜色》:"起拍价两千万!"举牌声此起彼伏。我们溜进后台时,大屏幕显示价格已飙到四千八百万。
"看这个。"淑柔撬开某间储藏室,里面堆着二十多幅相似油画,"全是赝品,真迹早被林世雄藏起来当'担保物'了。"
她掀开某幅画的背板,掉出本泛黄的账册。翻开第一页,赫然是父亲的字迹:「沪A-718游艇交易记录,1998.6.18」。
拍卖厅突然骚动。监控屏显示买家开始离场,林世雄的保镖正封锁出口。淑柔把账本塞进我内衣:"从货运电梯走,我去引开他们。"
我抓住她手腕:"一起走!"
"笨蛋,"她吻在我嘴角,"两个人目标太大。"突然掏枪打灭顶灯,"记住,游艇停在澳门渔人码头,船底有..."
黑暗中人影幢幢。我被推进行李通道,最后看见的是她高跟鞋一闪而过的红光,像颗出膛的子弹。
渔人码头的海风湿咸。我躲在集装箱后观察那艘"沪A-718"——锈迹斑斑的游艇上,两个水手正在甲板抽烟。
手机震动,未知号码发来视频:淑柔被绑在拍卖厅后台,嘴角流血但眼神凶狠。镜头外有个声音说:"账本换人,一小时见不到你,她就会变成黄浦江底的水鬼。"
视频末尾闪过半个金色算盘,和摆在周薇尸体前的一模一样。我突然明白——那不是警告,是某种账目凭证的碎片。
远处传来游艇引擎声。我握紧账本和枪,想起父亲照片背面的话。真相与正义之间,原来隔着最爱的女人。
第五章 血色算盘
渔人码头的探照灯扫过海面时,我数清了游艇上的守卫——四个,两个在甲板抽烟,一个在驾驶舱,还有个在船尾踱步。手机里淑柔被绑的视频循环播放着,她旗袍撕裂的领口露出锁骨上的血痕,像朵红梅落在雪地上。
"账本换人。"视频里的声音说。我摸了摸后腰的勃朗宁,枪管贴着皮肤发烫。父亲留下的账本藏在内衬口袋,纸页摩擦胸膛的触感让我想起他葬礼那天——张明达撑着的黑伞下,金丝眼镜闪着冷光。
游艇的舷梯传来脚步声。我闪到集装箱后,看见蛇戒男的同伴——光头,纹着关公像,正用对讲机吼着澳门话。浪花拍打码头的声音掩盖了我挪动的声响,直到离舷梯只剩五米。
"出来吧,启川。"游艇二层突然亮起灯,林世雄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我女儿等你很久了。"
咸腥的海风灌进喉咙。我握紧枪走上舷梯,甲板上的守卫没动,但手指都扣在扳机上。驾驶舱玻璃映出我扭曲的倒影,像个即将走进兽笼的傻瓜。
二层沙龙厅像场诡异的茶会。林世雄坐在真皮沙发上煮普洱,茶香盖不住血腥味。淑柔被绑在对面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眼睛却亮得吓人。最刺眼的是茶几——金色算盘缺了一角,旁边放着把染血的裁纸刀。
"坐。"林世雄推来茶杯,"你父亲也爱喝普洱。"
茶水在杯里荡出涟漪。我盯着他保养得当的手,想起淑柔说的"最爱摆弄尸体"。"账本我带来了,"我没碰茶杯,"先放人。"
林世雄笑了,眼角皱纹像刀刻的:"急什么?看看这个。"他展开张发黄的照片——1998年外滩,父亲、沈志远和他勾肩搭背,背后是沪A-718游艇。
"当年我们多亲密。"他抚过照片,"直到他们发现我在澳门洗钱。"突然撕碎照片扔进茶海,"现在账本给我,你们走。"
淑柔剧烈摇头,喉咙发出呜呜声。我掏账本的手停下:"你先撕开胶带。"
林世雄叹气,突然拽起淑柔头发撕开胶带。她咳嗽着喊:"别给他!船底有——"
光头一枪托砸在她腹部。我拔枪的瞬间,四个守卫的枪口全对准我脑袋。
"船底有什么?"林世雄擦着裁纸刀问。
淑柔吐着血沫笑:"有你老婆的尸骨。"
茶海被掀翻。林世雄揪起淑柔衣领时,我瞥见窗外闪过红光——阿K的无人机!枪声几乎同时炸响,驾驶舱玻璃爆裂,守卫捂着脖子倒下。
我扑向淑柔,子弹在真皮沙发上凿出棉絮。林世雄躲到吧台后,光头挡在他身前扫射。淑柔挣开绳索,从大腿内侧抽出薄刃甩出去,正中光头咽喉。
"船底!"她拽我趴下,子弹从头顶掠过,"我妈的日记提到船底暗格!"
甲板传来更多枪声。阿K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出:"警察三分钟后到!"背景音是澳门警笛。我抓起裁纸刀割断淑柔脚踝绳索,她赤脚踹翻茶几,金色算盘砸在地上,珠子迸溅。
林世雄突然举着霰弹枪现身。淑柔推开我,铅弹轰碎她左肩。血雾中我连开三枪,林世雄踉跄着退向船舷。
"账本..."淑柔瘫在血泊里,手指抠着甲板缝,"船底...暗格..."
我抱起她冲向底舱,身后传来林世雄的惨叫——他摔下舷梯,胫骨刺出皮肤。底舱弥漫着机油和腐味,我踢开工具间,墙上赫然是父亲照片里的游艇蓝图。
"这里!"淑柔虚弱地指着一块舱壁。我用裁纸刀撬开面板,锈蚀的金属盒里躺着本日记和微型胶片。胶片上标着"1998.6.18"——父亲死亡日期。
甲板上的脚步声逼近。淑柔突然夺过我的枪,对着舱门连射:"快看!"
日记是淑柔母亲写的。1998年端午夜,她目睹林世雄在游艇杀害沈志远,并拍下洗钱证据。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父亲的字迹:「小川,真相比正义重要,因为有些正义...」后面被血渍模糊。
"因为有些正义必须亲手实现。"淑柔咳着血说完,指向胶片,"这是原始账本..."
爆炸声震得舱壁颤抖。阿K尖叫:"他们炸了码头!"海水从裂缝涌入,瞬间没过脚踝。我抱起淑柔踹开逃生窗,火光中看见林世雄拖着断腿爬向救生艇。
"抓住他!"淑柔挣扎着举起枪,但左肩伤口喷出血柱。我抓过枪瞄准,救生艇却已被火焰吞没。
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时,我死死搂住淑柔的腰。浮出水面的刹那,澳门警方的直升机探照灯如神罚降临。怀里的人已经昏迷,血在海水里晕开,像朵凋谢的玫瑰。
仁伯爵医院的白炽灯刺得眼球生疼。手术室的红灯亮到第五小时,我盯着染血的胶片——上面是林世雄与某高官的洗钱记录,父亲用红笔圈出个瑞士账户,旁边画着金色算盘。
"她活了。"阿K递来咖啡,镜片反着蓝光,"但警察在查游艇注册信息。"
我捏扁纸杯。胶片上的算盘与周薇尸体前的一模一样——这不是装饰,是账本密码。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照片:林世雄的断腿特写,背景是某诊所。
「游戏继续。」短信说。
护士推着淑柔出来时,她苍白得像尊瓷器。锁骨上的疤痕旁新增了弹孔,呼吸机雾气时浓时淡。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发现掌心攥着颗金色算盘珠。
"他说..."淑柔突然睁开眼,声音细如游丝,"裁纸刀..."
我俯身靠近,闻到她发丝里的血腥混着消毒水味。她嘴唇擦过我耳垂:"...在父亲车祸现场。"
记忆闪回车祸照片——方向盘上的裁纸刀!警方认定是父亲车上的,但那是林世雄的标记。我摸出手机打给上海的老刑警,淑柔却拽住我衣领。
"吻我。"她命令道,眼里跳动着疯狂的火星,"就当是告别。"
我含住她干裂的唇,尝到铁锈味。她突然咬破我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开:"现在你中有我了。"呼吸机警报大作,护士们冲进来拉开我。
走廊窗外,澳门塔的霓虹变成血色。阿K塞给我张磁卡:"2801房续了一周。"他压低声音,"但你现在该回上海——游艇注册在你父亲名下。"
我最后看了眼病房。淑柔在玻璃后比了个枪手势,唇形分明在说:"报仇。"
浦东机场的电子屏滚动着林世雄的通缉令。我打开阿K给的档案袋,里面是父亲车祸现场的裁纸刀化验报告——刀柄检测出张明达指纹。
出租车驶过南浦大桥时,手机亮起淑柔的消息:「金色算盘共108珠,缺的1珠在周薇女儿手里。」配图是六岁女孩抱着小熊,掌心闪着金光。
虹桥路的老公寓还留着父亲的气息。我从书架抽出一本《上海金融史》,书脊里掉出把钥匙。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拍打窗户的节奏,像谁在敲摩斯密码。
钥匙打开书房暗格时,雷光照亮里面的金色算盘——107颗珠子,缺的那颗正躺在澳门医院。
第六章 弄堂密码
梅雨季节的上海,空气能拧出水来。我站在虹桥路老公寓的书房里,父亲那把钥匙在掌心烙出红痕。窗外雷声闷响,像谁在黄浦江底敲鼓。
暗格藏在《上海金融史》的书架后,只有指甲盖大小。钥匙插入时,墙皮簌簌落下,露出个锈蚀的保险箱。箱子里除了一沓泛黄的票据,还有把老式裁纸刀——刀柄刻着"沪A-718"。
手机突然震动。阿K发来加密邮件:「林世雄没死,在仁济医院VIP病房」。附件照片里,断腿男人正在输液,床头柜摆着半块金色算盘。
雨点开始砸窗。我拨通淑柔电话,响了七声才被接起。
"能下床了?"我问。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碰撞声:"刚拆线。"她的声音像蒙着纱,"周薇女儿在我这。"
我盯着裁纸刀上干涸的血迹:"游艇注册在父亲名下?"
"不,"她压低声音,"在你名下。1998年6月18日过户的。"
雷声炸响。父亲车祸也是6月18日。我翻开那沓票据,最上面是张泛黄的游艇租赁单,租用人签名龙飞凤舞:张明达。
"听着,"淑柔突然急促起来,"周薇女儿说算盘珠里藏了——"
电话断了。再拨已关机。
雨幕中的衡山路像被洗褪色的油画。我撑着黑伞走向弄堂,裁纸刀贴着手腕发凉。阿K的消息又至:「林世雄手下包围了淑柔的藏身处 陕西北路荣宅」。
拐进威海路时,身后多了串脚步声。我闪进"老正兴"菜馆,穿过后厨的蒸笼雾气,从后门钻进迷宫般的静安别墅弄堂。晾衣杆上的旗袍滴着水,某扇窗里飘出评弹声,唱的是《玉蜻蜓》里母子相认的选段。
荣宅是栋西班牙式老洋房。我绕到后院,攀着爬山虎翻上二楼阳台。落地窗没锁,丝绒窗帘后传来小女孩的抽泣。
"嘘..."淑柔的声音,"阿姨给你变魔术。"
撩开窗帘缝,我看见淑柔左肩还缠着纱布,正把算盘珠举到灯下。六岁女孩坐在她膝上,手里攥着个脏兮兮的小熊。灯光穿透算盘珠,在墙上投出串数字:19980618。
"妈妈说要交给启川叔叔..."女孩奶声奶气地说。
淑柔突然扭头看向阳台。我闪身躲开的刹那,楼下传来破门声。三个黑衣人持枪冲进客厅,领头那个脖子上的蛇形纹身还在渗血——是澳门游艇上逃掉的家伙。
"沈小姐,"蛇颈男咧嘴笑,"老板请您喝茶。"
淑柔把女孩护在身后:"林世雄还能喝茶?断腿感染快烂到腰了吧?"
蛇颈男脸色骤变。淑柔趁机踹翻茶几,水晶烟灰缸砸中他眉心。枪声与女孩尖叫同时炸响时,我从阳台跃入,裁纸刀扎进最近一个枪手的肩膀。
"带她走!"淑柔把女孩抛给我,自己扑向蛇颈男。枪声再响,她踉跄着撞碎玻璃柜,血从腰间漫开。
我抱起女孩滚下楼梯。身后子弹啃噬木扶手,碎屑像柳絮纷飞。厨房飘着红烧肉的香气,后门却被铁链锁死。灶台上炖锅咕嘟作响,我抄起滚烫的锅盖砸向追兵面门。
弄堂的雨更密了。女孩在我怀里发抖,小熊蹭着我下巴。拐过第三个石库门时,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突然刹住,闪进家挂着"老虎灶"牌子的开水房。
"阿婆,"我塞给佝偻的老妇人几张钞票,"后门钥匙。"
老妇人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从藤椅下摸出铜钥匙:"小囡湿透了,要换衣裳伐?"
女孩突然拽我耳朵:"叔叔,小熊肚子..."
枪声打断了她。蛇颈男堵在门口,血从额头流到下巴。我抓起煤炉边的铁钳,他却在扣扳机时僵住了——老妇人正用土枪顶着他后心。
"静安别墅的规矩,"阿婆的手稳如磐石,"不许见血。"
我趁机冲向后门。钥匙锈得厉害,拧到第三下才开。蛇颈男的怒吼与枪声同时传来,老妇人的土枪也响了。
陕西南路的地铁站人潮汹涌。女孩在我怀里摆弄小熊,突然扯出截线头:"妈妈缝的..."
线头连着暗扣,小熊肚子露出微型U盘。我亲了亲她发顶,在人民广场站把她交给儿童走失中心的警员。
"叔叔去找小熊妈妈。"我撒谎道,看她被女警牵走时,喉咙像塞了团浸透雨水的棉花。
阿K的安全屋在苏州河畔的老仓库。我踹门进去时,他正往无人机上绑针孔摄像头。
"林世雄转移了,"他头也不抬,"张明达今早去了汇通大厦。"
我插上U盘。屏幕跳出个加密文件夹,提示输入八位密码。键入19980618,进度条却卡在99%不动。
"试试这个。"阿K扔来个数据线,另一头连着从淑柔枪上拆下的追踪器。红灯闪烁,定位显示在岳阳医院。
雨夜中的医院长廊像条荧光隧道。我伪装成护工推着器械车,消毒水味盖不住血腥气。淑柔的病房外守着两个保镖,正用手机看澳门**直播。
"换药。"我压低帽檐。他们摆摆手,继续盯着屏幕里的轮盘赌。
病房里没开灯。淑柔躺在月光里,心率监测仪的绿光映着她惨白的唇。我俯身查看她腰间的绷带,却被突然攥住手腕。
"密码是..."她气若游丝,"我生日..."
我愣住。她从没告诉过我生日。监护仪突然尖啸,护士脚步声逼近。我匆忙将裁纸刀塞进她枕下,闪进卫生间。
门外护士惊呼:"37床出血了!"
透过门缝,我看见淑柔被匆匆推走。病床的金属栏杆上,她用血画了个残缺的金色算盘。
回到安全屋时已近凌晨。阿K啃着冷煎饼说:"U盘解密了,是林世雄的海外账户流水。"他调出地图,"看这个资金终点——开曼群岛的壳公司,实际控制人是..."
"张明达。"我盯着屏幕上的签名,和游艇租赁单上一模一样。
阿K吹了声口哨:"你爸的老朋友,现在是林世雄的白手套。"
雨敲着铁皮屋顶像在倒计时。我翻开父亲留下的票据,最底下有张1998年的支票复印件,收款人张明达,备注栏写着"沪A-718清洁费"。
"游艇不是过户,"我突然明白,"是伪装成过户的抵押!"
阿K的无人机突然警报大作。监控显示三个黑衣人正撬安全屋的门。我抓起笔记本跳窗时,听见玻璃碎裂声。
苏州河的污水没到腰际。我蹚到对岸的棚户区,在某间麻将馆的厕所里打开笔记本。资金流水最后一页有行小字:「对冲账户:静安寺功德箱1998」。
天蒙蒙亮时,我混进香客溜进静安寺。功德箱锁在千手观音殿,守卫的和尚打着哈欠。我掏出最后几张钞票塞进"随喜功德"箱,趁他登记时掀开1998年的旧箱。
霉味扑鼻。箱底粘着个防水袋,里面是张老照片:父亲、沈志远和张明达站在游艇前,船舷喷着"沪A-718"。照片背面写着:「三人成虎,吾命休矣」。
和尚突然咳嗽。我转身,看见张明达站在殿外。二十年过去,他的金丝眼镜还是葬礼上那副。
"小川,"他叹气,"你不该动那个U盘。"
我摸到淑柔给的勃朗宁:"父亲车祸那晚,你在车上。"
他苦笑,镜片反着晨光:"方向盘上的裁纸刀,是我放的。"突然压低声音,"但踩油门的不是我。"
大雄宝殿传来早课声。张明达递来张支票:"林世雄愿意和解,数字你填。"
支票背面印着汇通logo,和父亲票据上的一模一样。我举起照片:"为了这个?"
"为了活命。"他转身走向放生池,"你父亲发现我们用慈善洗钱,1998年那晚在游艇上..."池里红鲤惊散,"沈志远被灭口时,我躲在底舱。"
"所以父亲留下证据,你就杀了他?"
张明达的皮鞋碾着池边蚂蚁:"是他先要举报的。"突然掏出手枪,"把照片给我。"
放生池的锦鲤疯狂跃出水面。我后退着举起手,照片飘落池中。张明达扑向池边的刹那,我拔枪射中他膝盖。
"这一枪为父亲。"血在水面晕开时,我踩住他手腕,"林世雄在哪?"
他惨笑着吐出个地址:"岳阳医院...太平间..."
我捡起湿透的照片冲向山门,身后传来"噗通"落水声。回头时,放生池只剩涟漪,张明达的金丝眼镜浮在水面,像具微型棺材。
岳阳医院的太平间冷得像黄浦江底。我伪装成殡仪馆员工推着担架车,停尸柜的金属把手结着霜。最里侧的柜子标签写着「林世雄」,拉开却只有套染血的西装。
"找谁?"背后传来淑柔的声音。
她靠在门框上,病号服外套着黑色风衣,腰间绷带渗着血。手里把玩的正是我那把裁纸刀。
"林世雄呢?"我问。
"今早死了。"她弹了下刀锋,"死前说了个有趣的故事。"突然用刀尖指着我,"关于1998年游艇上,谁真正扣动了扳机。"
太平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我慢慢举起手:"你以为是我父亲?"
"不,"她突然笑了,"是张明达。但你知道他为什么动手吗?"刀光一闪,裁纸刀钉在我耳畔的停尸柜上,"因为我母亲当时在船上。"
我愣住。照片里确实没出现淑柔母亲。
"她看见沈志远被杀,逃跑时摔下舷梯。"淑柔拔出刀,"林世雄把她扔进黄浦江时,我还在她肚子里。"
监护仪的警报声由远及近。她突然咳出血,滑坐在地:"张明达刚发短信...说你在静安寺..."
我接住她下坠的身体,摸到后腰黏湿的血——不是旧伤崩裂,是新添的刀口。
"太平间...护士..."她在我怀里发抖,"是林世雄的人..."
脚步声从走廊逼近。我抱起淑柔踹开后门,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来。她的血混着雨水流进下水道,像缩小版的黄浦江支流。
"坚持住,"我拦下辆出租车,"我们去拿最后的证据。"
淑柔苍白的唇动了动:"小熊..."
"在我这。"我掏出女孩给的小熊,"U盘已经解密了。"
她摇头,染血的手指掰开小熊玻璃眼珠——里面藏着颗微型胶囊:"林世雄...瑞士银行...密码..."
胶囊在掌心滚烫。我望向车窗外,雨中的外滩建筑群像座巨型墓碑。二十年的恩怨,如今都锁在这颗比阿司匹林还小的胶囊里。
第七章 本帮密码
瑞士银行胶囊在掌心滚烫。我盯着这颗比阿司匹林还小的黑色药丸,淑柔咳血的声音犹在耳畔:"林世雄...瑞士银行...密码..."
仁伯爵医院的消毒水味还未散尽,我已站在外滩和平饭店的套房里。胶囊剖开,微型胶卷上印着三行数字:
19980618 718 108
窗外黄浦江的货轮鸣笛,像声嘶力竭的哀嚎。父亲车祸日期、游艇编号、金色算盘总珠数——这组数字在脑海碰撞出火花。我抓起外套冲出门时,手机弹出阿K的加密消息:「张明达尸体在静安寺放生池找到 林氏集团正清算资产」。
南京西路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我拐进"绿雅酒家"的后巷,这家1929年老字号本帮菜馆的油烟机正喷出糖醋排骨的甜香。穿白褂的老厨师在卸货,我塞给他两张钞票:"借厨房半小时。"
灶台间的蒸汽模糊了视线。我翻开胶卷对着灯光,数字背面的水印渐渐显形——竟是张瑞士信贷银行的保险箱示意图,坐标精确到毫米。第三行"108"被红圈标记,旁边画着碗本帮腌笃鲜。
"小老弟,"老厨师突然凑近,"做菜要讲火候。"他枯枝般的手指划过胶卷,"就像腌笃鲜,火腿要陈年的才好。"
我猛地抬头。老人耳后的皮肤有块不规则皱褶——是烧伤!1998年游艇爆炸案的新闻照片闪过脑海:有个厨师因锅炉爆炸重伤...
"陈师傅?"我试探道,"您认识沈志远吗?"
老人瞳孔骤缩,锅铲当啷落地。他拽我进冷库,从冻鱼堆里刨出个铁盒:"沈先生留的。说要是有人问起'腌笃鲜密码',就给。"铁盒里是把老式钥匙,贴着手写标签:「九江路108号保险箱」。
冷库白雾中,陈师傅的皱纹像冻住的河:"那天游艇上,沈先生被勒死前喊了句话..."他喉结滚动,"'账本在算盘里,密码是——'"
枪声穿透铁门。陈师傅胸口绽开血花,扑倒在带鱼堆里。我抄起冻鱼砸灭顶灯,在黑暗中摸到后门。奔跑中回头,瞥见蛇颈男的身影在冷库白雾中晃动——他左臂打着石膏,是澳门码头那晚的伤。
九江路的老银行已成文创店。我撬开地下室防火门,108号保险箱藏在废弃金库墙内。钥匙转动时,尘封二十年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保险箱里躺着本泛黄的《上海金融史》,书页被血渍黏成块。撕到第108页,夹层露出半张烧焦的照片:父亲、林世雄与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游艇甲板,背后是"沪A-718"舷号。照片边缘有行模糊小字:「胚胎冷冻协议 1998.6.18 淑柔」。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段视频:淑柔被绑在餐椅上,背景是绿雅酒家的雕花玻璃。镜头转向餐桌——红烧肉旁摆着金色算盘,107颗珠子泛着血光。
"晚上七点。"蛇颈男的声音从画外传来,"带书换人。"
视频戛然而止。我盯着照片里穿白大褂的男人,他胸牌被血污遮盖,只露出"生殖中心"字样。记忆闪回澳门医院,淑柔咬破我舌尖时的眼神——那种疯狂的熟悉感,原来不是错觉。
阿K的定位器显示淑柔在福州路。我冲进暴雨中的街道,雨点砸在烫伤的皮肤上滋滋作响。福州路701号是家挂着"本帮私房菜"的弄堂小店,霓虹灯管拼出"108宴"三个字。
推门瞬间,糖醋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淑柔被绑在正对门的太师椅上,旗袍领口撕烂到腰际,锁骨弹孔结着血痂。蛇颈男坐在八仙桌主位,面前摆着本帮八冷盘,金色算盘浸在毛蟹年糕的酱汁里。
"书。"他伸出缠绷带的手。
我举起《上海金融史》:"先放人。"
蛇颈男咧嘴笑了,金牙闪着寒光:"林老板改主意了。"他掀开红烧肉的砂锅盖——里面泡着颗金色算盘珠,"要这个。"
淑柔突然剧烈挣扎,胶带封住的嘴发出呜呜声。我瞥见她脚边有滩水渍,正悄悄漫向电线插座。
"你老板没告诉你?"我慢慢靠近餐桌,"这颗珠子在周薇女儿手里。"
蛇颈男的表情凝固了。我趁机踢翻八仙桌,毛蟹年糕泼向他面门。淑柔连人带椅砸向插座,电线短路爆出火花,引燃了垂落的桌布。
火光中我割断淑柔的绳索。她吐出胶带第一句话是:"书里!"我撕开《上海金融史》封底,夹层里掉出张胚胎冷冻协议——1998年6月18日,林世雄用沈志远的精子与陌生女子卵子培育的胚胎,编号718。
"我是试管婴儿..."淑柔咳着血笑出声,"沈志远才是我生物学父亲。"
蛇颈男在火焰中举枪瞄准。淑柔推开我,子弹穿透她右胸。我连开三枪,蛇颈男撞碎雕花玻璃坠入弄堂。
浓烟呛得视线模糊。我抱起淑柔踹开后厨门,撞进条堆满腌菜缸的死胡同。她在我怀里颤抖,血浸透衬衫贴住皮肤,像块滚烫的烙铁。
"密码..."她指甲抠进我肩膀,"是...我的生日..."
远处警笛呼啸。我摸出那张胚胎协议,背面印着六位数:980718。淑柔的诞生日,也是沈志远的忌日。
暴雨冲刷着福州路的血迹。我在便利店买了绷带和烈酒,淑柔靠在外滩观景台栏杆上,任我往她胸口倒威士忌消毒。
"瑞士银行..."她疼得吸气,"是林世雄的保命钱..."
我蘸血在胚胎协议上画出示意图:"108代表保险箱号,718是密码,19980618是账户。"这组数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光,像把打开地狱的钥匙。
淑柔突然抢过协议吞进肚子。她染血的手指抚过我下巴:"现在证据在我体内..."嘴角扬起癫狂的弧度,"要剖开取吗?"
我咬住她手指,血腥味在舌尖炸开。她吃痛松手,我趁机将瑞士银行胶囊塞进她唇间:"吞下去,这是原始账本。"
黄浦江的探照灯扫过我们交叠的身影。淑柔喉结滚动咽下胶囊,忽然咬住我耳垂:"林世雄在瑞金医院VIP病房。"她吐出的热气带着铁锈味,"张明达死前说的。"
凌晨三点的瑞金医院静如坟场。我伪装成护工推开VIP病房门,心电监护仪的绿光里,林世雄的断腿悬在牵引架上,床头柜摆着半碗冷掉的本帮鳝糊。
"来啦?"他眼睛仍闭着,"尝尝鳝糊,你爸最爱吃。"
我拔出勃朗宁。他这才睁眼,浑浊的瞳孔映着枪管:"知道为什么选鳝糊吗?"枯瘦的手指敲敲碗边,"鳝鱼啊,活剥皮才嫩。"
枪口抵住他太阳穴时,走廊传来脚步声。林世雄突然大笑:"你不敢!淑柔是我女儿!"
"不,"我扣下扳机,"她是沈志远的女儿。"子弹穿透他左耳钉入枕头。脚步声变成奔跑,我翻出窗外,顺着排水管滑进花园。
梧桐树下站着穿白大褂的男人,胸牌写着"生殖中心首席专家"。他递来牛皮纸袋:"亲子鉴定报告。"月光下,他的脸与游艇照片里的白大褂重合——正是当年操作胚胎的医生。
"林世雄用沈志远的精子做胚胎实验,想培养完美继承人。"医生扶了扶眼镜,"淑柔是唯一成活案例。"
纸袋里的报告显示:淑柔与沈志远DNA匹配度99.99%。而另一份我的检测报告下,结论栏赫然写着:「与张明达存在亲缘关系」。
手机在此时震动。阿K发来瑞士银行的解密文件:1998年6月18日,林世雄通过张明达账户向某生殖中心转账718万,备注"胚胎项目"。
远处传来淑柔的呼唤。我望向声源,再回头时医生已不见踪影,只剩满地梧桐叶沙沙作响,像谁在念往生咒。
外滩的晨雾像床裹尸布。淑柔靠在海关钟楼下,指尖转着那颗金色算盘珠:"林世雄死了?"
"植物人。"我递过亲子鉴定,"恭喜,你是沈志远唯一继承人。"
她扫了眼报告,突然嗤笑出声:"那你呢?张明达的私生子?"
江鸥掠过水面。我摸出父亲留下的裁纸刀,刀柄刻着「真相比正义重要」。淑柔夺过刀掷向黄浦江,银光在朝阳下划出抛物线,像坠落的流星。
"无所谓了。"她拽住我领带吻上来,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现在我们去瑞士。"
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时,淑柔锁骨上的弹孔闪着金边。她哼着《夜来香》走向码头,旗袍裂口露出腰间的瑞士胶囊疤痕,像条盘踞的赤蛇。
海关钟敲响七下。我摸出口袋里最后一颗算盘珠——从周薇女儿小熊眼里抠出的那颗,对着阳光眯起眼。珠子内侧刻着微型数字:718。
更新时间:2025-06-11 17:25: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