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上的泥块簌簌掉落,砸在青石板上碎成粉末,像碎掉的旧日子。
鞋底缝着的地址硌得脚底生疼,那是高梦姐出嫁时塞给她的纸条,字迹被汗水洇得发蓝,
“西街米市巷三号”七个字,此刻像七颗钉进鞋底的碎玻璃。路过老槐树时,她忽然停住。
树桩上的刀痕还新鲜,日军砍断树干时溅起的木屑,还沾在断裂处的年轮里。去年秋天,
她和阿爹在树下晒玉米,金黄的穗子铺成地毯,弟弟蹲在旁边数蚂蚁,说“等我长大了,
要给姐在树上搭个窝,谁也找不到”。此刻树桩斜指着县城方向,像只断了腕的手,
掌心朝上,托着半块破碎的星子。玉米饼渣在兜里发出细碎的响声,她摸出一粒塞进嘴里,
麦粉混着草籽,硌得牙床发疼。夜风掀起衣角,她忽然闻到远处飘来的炊烟味,
混着焦糊的玉米香——是自家烟囱!阿爹一定在煨热汤,给躲在井里的乡亲们。
可她不敢回头,鞋底的碎玻璃硌着脚心,催着她往城门方向走,像催着一只受伤的小兽,
往陌生的巢穴挪步。城门卫兵的灯笼晃着红光,像日军腰上的王八盒子。她攥紧袖口的补丁,
学娘教的那样低头回话,却在抬头时看见城墙上“保境安民”的砖雕,“安”字缺了半边,
像个断了腿的人,靠着“民”字勉强站着。进城时卫兵往她包袱里摸了把,
扯出半块发硬的玉米饼,骂道“穷鬼”,饼掉在地上滚了两圈,沾着煤渣,像她此刻的心,
灰扑扑的,却还带着体温。第三章 米市巷的空宅与糖香西街米市巷的青石板浸着潮气,
每走一步都有回声,像有另一个自己跟在身后,踩着她的影子走。高梦姐的旧宅门锁着铜绿,
门楣上的“高宅”木牌歪成四十五度,像张欲言又止的嘴。卖糖画的老汉蹲在墙角,
铜勺在炭炉上晃,糖浆画出半只蝴蝶,翅膀缺了角,像高梦姐没绣完的兰草帕子。“找高梦?
”老汉往地上吐了口痰,“上个月跟着当官的男人去南京了,走时说‘别等’,
门就这么锁着。”糖浆在石板上凝成透明的蝴蝶,翅膀边缘的糖晶闪着光,高晚晴盯着它,
...恶灵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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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R梦